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宋娇在游戏里的时间会比自己还长,这不是因为她比自己更能熬,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昏睡不醒!
那个军官还说,宋娇有一双和自己一样的蓝眼睛……
荣先生已经厌倦了无休止地争论,祂没指望任何人能理解祂心中的绝望,转身便欲离开。然而这时,一双手却按在了祂的肩上,死死地掐住祂的骨骼直到祂感到疼痛。
谢云逐极近地逼视着祂,那双蓝眼睛几乎让祂恐惧,情不自禁地别开了目光。
“你从始至终都不敢和我对视,为什么?”谢云逐轻声问道,“是因为我有一双和安桥一样的眼睛吗?!”
荣先生的呼吸一错,太近了,近到祂被那双眼睛捕获,深沉的暗夜笼罩了四野,祂也不过是一个夜色下颤抖的生灵。被迫去注视,被迫去凝望,荣先生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好像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因为他以一个人类的身躯,承受了同样的沉重命运。
“带我们去旧都,去安桥的大脑。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我来唤醒她。我必须要见到安桥!”谢云逐咬牙切齿地一口气说完,最后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我有想从她那里得到的答案,只有你能帮我……这是我的……恳求。”
“……我做不到。”
“你可是神明!”
“我做不到。在混沌以癌症的形式出现在她身上后,安桥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所有的镇痛剂都对她无效,她每天都活在炼狱里。所以有一天,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了这一切,她昏了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来。”荣先生闭了闭眼睛,“安桥的大脑已经彻底封闭了,即使是我也无法打开。”
“我想试试。”
“你也做不到。”荣先生平静地阐述事实,“我是生命之神,也是安桥的爱人,连我都做不到的事,你更不可能。”
“站在你面前的也是一位神明。”谢云逐看向弥晏,“你的罐子呢?”
弥晏立刻掏出了那个随身携带的小小玻璃罐,里面已经收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这是我们一路走来收集到的、饱含爱意的信念。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其实是一条条的神经信号。只要受到足够的刺激,植物人也有可能醒来,我想试试。”
荣先生的神情微微一动,祂意识到这的确是一条可行的方案,眼前的神明虽然还很弱小,但是他的确可以做到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然而……”我明白了。”荣先生第一次主动上前一步,平和地注视着谢云逐,“请你为我去一趟大脑,试着唤醒安桥,我会给予你祝福,护佑你一路平安顺遂。”
哦?这就把祂说动了?
谢云逐想不到说服的过程还这样顺利,心里甚至感到有些违和。还没等他咂摸出那一丝不妙的来源,微凉的手指便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伴随着手指的触感,所有的思绪都停滞了,谢云逐脊背发凉地意识到,他得到的恐怕并不是祝福。
意识飞快地涣散,在陷入昏黑的最后一秒,他看到废墟上开满了细小的白花,环绕着那个面容悲悯的神明,在37度的风中轻轻招摇着。
“阿逐!”弥晏都没反应过来这瞬间的变故,本能地上前接住昏迷的男人。他的面容恬静,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愤怒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只是让他暂且休息罢了,他太累了。”荣先生面无表情道。祂在手心里汇聚了一团水,丢到弥晏面前,“去把水喂给那个男人,完成你们的任务,离开游戏。”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答应阿逐了!”弥晏愤怒地挥手把水团打散,“到最后你还是不相信他!”
“我没有不相信他,他的确提出了一条可能拯救安桥的方案,”荣先生平和地说道,“但是我不能让他踏上如此危险的旅途,我可承受不了害死他的代价。”
“什么……”弥晏有些懵了,荣先生这样说,好像谢云逐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一样。
“我执掌着一部分生命的权柄,我能看到你所看不到的东西。”荣先生的眼神悲悯,“你看到的他始终都非常强大,那是因为他有无与伦比的意志,让他燃烧自己的生命撑到现在。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我看到他的三盏火非常微弱,生命力已经接近枯竭,而强弩之末的他只会更加用力地拉紧弓弦——直到某一天,弦崩然断裂。”
“不,不可能,阿逐一直都很强大,他不会……”弥晏下意识地否认。
“内在的生命力枯竭,他会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困乏和疲惫,我不信你发现不了那些征兆。”
荣先生用平缓的语调说着,可是也逐渐开始不忍,因为那个白发的青年悲伤地望向自己,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脸颊和衣襟,那太阳一样明亮的眼瞳,也被泪水浸透了。
对比自己记忆中那个强大无匹的天神,荣先生不由叹息,现在的这位到底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