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谢云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会一个人生存下去,就和遇到你之前一样,也许以后还会遇到比你更乖更懂事的。”
比我更乖更懂事的?弥晏听到这话,心都快碎掉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他伤心得哭了。
“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要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能做什么?”谢云逐见不惯他哭,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目光看向窗外浓黑的雨幕,“说到底,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之所以那么喜欢我,不过是受契约的影响……”
在你漫长的神生里,我不过是白驹过隙。在我之前,在我之后,你会有很多很多深爱着的人,随便爱上谁不过是你的天性使然。
他没有把这后面的话都说出口,一切都隐没在一口徐徐吐出的烟气里。
弥晏却是一身冷汗,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他顿时无地自容。原来阿逐一直什么都知道,即使他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样的梦,可是他从最开始就没有对自己抱有任何期待。
这样的事实,真是叫人伤心。如果他还是个毛球,能哭到把自己的毛全都打湿掉,然而他现在毕竟是长大了,所以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他忍住了一声哽咽。
对话没有再继续,因为在前方很远的地方,又亮起了火光,紧接着传来了爆炸的声响。
那可能是其他拿到了武器的清理者,也有可能是本土的军队。
谢云逐强打起精神,抽了一口薄荷烟,然后把烟蒂丢出了窗外。皮卡除了前门有所损毁外,其他地方都还运转良好,安桥也还好好活着,蜷缩在后座地上大喘气。
这不是有闲心谈情说爱的时候,谢云逐谨慎地把着方向盘,朝前方开去。
大灯把崎岖不平的公路照得一片敞亮,大老远谢云逐就看到了军队的车子,不知道开来了多少量辆,从装甲车到物资车,一直延伸到了他望不见的浓黑夜色里。
一轮炮火洗地已经结束,地上大片大片的炮坑,里面焦黑的尸体堆积如山。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军人拦停了他们的车子,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谢云逐乖乖地举起手,配合检查。
那个军人用什么仪器仔细扫了扫他们的眼睛,得到了安全的结果,才放下了枪。隔着防护服看不清脸,但他的声音很热忱,听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年满20岁。那个士兵问道:“你们从卫城来的?”
谢云逐点了点头,顺便解释了一下他们要把病人送到双峰城医院去。然后他又好奇地问道:“怎么来了那么多军队?”
他们和自己反方向行驶,八成是要到卫城去。
“你没听到消息么?”那士兵说,“卫城沦陷啦。”
“卫城……沦陷了?”谢云逐愣了一下,“我下午才刚离开卫城,那时候还是好好的……”
他想起了用生命来阻挡伪人的老板娘,还有那些繁忙的店铺和努力生活的人们。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在荒凉的大街上游荡。
这才短短半天……
“嘛,就是这样,听前辈们说,伪人一旦爆发起来是非常快的。”年轻的士兵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又含着笑意对他说,“不过你们是很幸运的,在最后时刻逃出来了!送完病人后,你们就去新都吧,那里很安全,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那你们呢?”谢云逐盯着他白色的面罩,猜不透他的表情是否如他的话音一样轻松,“如果整个卫城都沦陷了,这点军队过去也无济于事,你们都会死在那里。”
“啊,前辈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在打一场注定会输的仗,”士兵挠了挠头,“所以你看,我们都带了这个!”
他似乎有些得意似的,指了指自己腰上臃肿的武装带,谢云逐才发现里面都是炸药。在完全被感染为伪人前,他们还能剩下两三秒的理智,足以让他们点燃炸药,与周围的伪人同归于尽。
“……”谢云逐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既然知道会输,为什么还要向前?退守新都,至少能保存有生力量。”
“可是保卫卫城,就是我们的职责!”士兵一派天真坦荡,大大咧咧地说。那头他的长官在叫他归队,士兵挠了挠头,“好了,我得走了,你们继续往前开,就能抵达驻军地,那里很安全。从驻军地再往前,就是新都了。”
“好,谢谢。”谢云逐目送他离去,他白色的背影如此渺小,几乎要消融在这条无边无际的雨夜里。
这注定是一场飞蛾与火焰的战斗,谢云逐已经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燃烧殆尽时的扑簌轻响。
士兵小跑几步,回头朝他敬了个礼,大声道:“等你到了新都,别忘了告诉那里的人,是我们守卫了国土,到死都没有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