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上京的这些日子,云央已然浸洇地跟寻常闺秀无疑了,笑不露齿,行止间端稳婀娜,一张小脸清丽可人,冷眼看着那一个个纨绔公子哥儿在她面前施展拳脚,亦或是卖弄驴唇不对马嘴的诗文。
云家那点私房自是对于勋贵之家不够看的。
勋贵们的庶子来相看她无非是看上了薛家这层关系。
只要薛家与云家的婚约在,薛钰不休妻,云央便有价值。
云央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女。
这世间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姐姐尚未归来,她不得不多想,若是薛钰与姐姐不睦呢,难道她真的要为了一个有心攀附的夫家,而让姐姐为了她忍气吞声受委屈么?
早在幽州父亲去世后,云央就知道她这个脑子这个见识,若没有姐夫护着,早就被那些所谓亲戚们吃的渣都不剩了。
权势之间的碾压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姐夫薛钰在,有薛家在,他们便高看她一眼,她的未来就有保障。
可这夹杂了看破不说破的利益所在的感情,未免太汲汲营营。
她是要找夫君的,不求心心相印举案齐眉,至少在红鸾帐中两两相看时,暗藏的心思不要太龌龊吧。
几日下来,唯有一宋姓公子,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之后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她若问他什么,他就倏地红了脸,磕磕巴巴答不出个所以然。
纵使云央再不通风月,也知道宋公子喜欢她,从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少年春心萌动的样子太明显。
云央看着矮几上不知何时垫着的外袍,宋公子慌张羞涩的神情全然落入她眼中,他看她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热度。
她恍惚间悟了点东西出来,男女之事,便是藉由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欢,才能拿捏他,让他以她的喜好为先,让他为她笑为她哭,从而他才能更珍视她。
于是,云央在宋放鹤面前,慢慢找到了一种放松的姿态。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不必讨好,不必拘束,常觉得安宁。
云央谢过了四夫人,明说自己看中了那都水清吏司家的公子。
四夫人想了想,都水清吏司才五品,官职虽低了些,配云央倒是个良配,云央自薛府出嫁的话,不是下嫁,夫家才会把她当个宝,在手里捧着、珍视着。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说起宋公子时眉眼弯弯,发自内心的好感做不得伪。
四夫人想起那清贵小公子俊秀的眉眼,再看看眼前眼眸澄澈的少女,只觉得舒心,一对金童玉女很是般配,给人做媒这种好事,积阴德呢。
接下来几日,四夫人便与宋氏夫人约了几次郊外吃茶,双方带着各自的儿女。
四夫人带着云央和自己的小女儿,主要是为云央与宋放鹤相见打个掩护,以免辱云央名节,退一万步说,若是这门亲事因各种原因不成,往后也不会落人口舌。
诶,想什么呢,怎么会不成?四夫人捂着心口,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上京郊外的茶肆建的很是雅致,在此临河的雅座一座难求,不仅有乐舞助兴,还时常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诗仙、诗鬼莅临字。
云央与宋放鹤顺着葳蕤的花路行至河岸边,早前下过一场雪后天气就热了起来,宋放鹤大氅中却还揣着个紫金手炉,迟迟没敢给出去。
云央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指他虚掩着的手炉,“你不热呀?”
他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笑,一张俊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似的,直到那手炉烫手,他才呆呆地递给她,“怕云姑娘你冷,给你带的……”
云央看他一会儿云姑娘,一会儿你的,称呼飘忽不定,便大大方方道:“你叫我云央即可,或者央央也可以。”
少年的唇角忍不住翘起,眼神专注,语气微颤,“央央妹妹,我小字宵润,妹妹唤我小字即可。”
小字只是亲近之人或长辈可唤,年轻男女交换双方小字,即为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