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有燃烧尸体的滋滋可怖声响。
而那巨大的火焰羽翼中间,竟有一纤细的身形。踏着地上堆积的尸体,左右挥舞着雄浑燃烧的长棍!
云翳开,月华透着诡异的红光,薛钰在看清从门里出来的人时,心脏霎时间剧烈收缩。
乌发红唇,飞扬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仿佛带着火焰。被火包裹住的长枪修长而锋利,虎虎生风,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道耀目的火花,火焰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翻滚,化作气势磅礴的羽翼,直逼跃跃欲试的逆臣叛党。
无人敢靠近她。
她竟硬生生为这些妇孺老幼开辟出一条无人可阻的生路。
“呵!”云央大喝一声,翻转手腕,手中缠着混了脂水的布帛的火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那火焰就如同光环,将她紧紧围绕其中,她边舞枪边借着火光的掩蔽用力向外狂奔。
“云央!”薛钰失声喊道,而后招呼手下,“掩护她!”
凌厉的冷箭向云央身后射去,那些如附蛆般的逆臣叛军们终于不敢再追,随即被噼啪砸下的木头淹没。
云央自烈烈燃烧的火中冲出来,就跌进了薛钰的怀抱,大门在她身后重新被紧紧关上。
他的手指用力抓着她的肩膀,几乎嵌入血肉,他厉声喝道:“你不要命了!?你进去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他们身后火光冲天,有逃出来的被乱箭刺穿的人,被火一烧发出惨烈的叫声,刺史府内传出房梁和柱子轰然砸向地面的声音。
云央用手背抹了抹被烟熏出的泪,周遭实在太嘈杂,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得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没事!我不怕死!许多人都被关在里面!她们是无辜的啊!”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
云央咳嗽了一阵,平静了下来,目光瞥向旁边几具默默燃烧的尸体,它们手足都奇异的扭曲着,还会随着燃烧忽然动几下,看上去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她害怕地往薛钰怀里钻了钻。
只是,他为什么也在颤抖?
云央抬眸看他,只见薛钰面色苍白如纸,狭长深邃的眼眸中有难掩的惊惶,在她晃了晃他衣袖时,才如梦方醒地将她抱得更紧。
云央从未见过薛钰如此模样。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如巍巍高山,如山颠白雪,是冷静淡定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怎会有这样惊惶失措的时候……
一旁的都尉看出什么不对来,客客气气地将他们二人引至稍远处的马车上,“您二位在此稍作歇息,后面的事交由属下善后就好。”
云央上了马车,扯了扯身上被火撩到的衣衫,手臂也被熏得焦黑,上面还有些许划痕,好在皮肉没有翻起,她扯了扯自己的辫子,发现发尾被烧的短了一大截。
云央淡笑一声,撑起身来于车窗自顾自地往外看,这一条街上所有房屋都被毁了,有些高楼能看出昔日的辉煌来,现在也只剩残垣断壁,如一张张巨大的嘴,绝望地无声呼喊着。
耳边喧嚣不绝,鼻息间是血腥味和难闻的焦味,简直像是人间地狱。
在进入蜀州城之前,她已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城内的一切所震慑了。
她以为薛钰在刺史府,便跃进院墙,怎料看见的是一双双绝望暗淡的眼睛,她也想视而不见那些被弃于刺史府的官眷,但她终究是做不到。
她还记得小师父教她功夫时说的话,学功夫,盛世防身,乱世,则是拿来救人的。
所以,她就地取材,用布帛沾了脂水缠在长枪上,长枪成了挥舞的火刃,在空中挥舞迅速旋转画圈,没人敢靠近她。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火攻的令是我下的?”薛钰回过神来,扳过她的肩膀,直直盯着她,语无伦次,“你若是没有出来,那便是我下的令杀了你,便是我亲手……”
他差点杀了她!
云央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露出如此狂乱又痛苦的神色,她咽下了口中质问,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安慰似的在他脸上一吻,轻声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呀……你别这样,我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我就是担心你,担心你我才过来的……”她低着头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