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难受了就要找爹娘的年纪。
他已经在官场差尔虞我诈和家族琐事中磨砺的麻木的心,忽然像是被某种柔软所包裹,对蹙眉絮语的少女心生怜惜,全然忘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已仗剑游历大昭了。
“薛钰……”云央喃喃道。
听闻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薛钰俯身凑近了些,“什么?”
“大混蛋!”她陡然大喝一声。
声如洪钟在耳边炸开,薛钰倒吸口气躲开,“……病了还这么底气十足。”
云央喊完之后心里舒坦了,眉头都舒展了,却呜呜哭了起来,“大混蛋,不相信我!冤枉我、你、你欺负我……呜呜呜。”
“是我的错,不该欺负你。”薛钰低低道,抬起眼看着昏迷的少女,认真承诺,“等你醒了,当面再给你道一次歉。”
话说出来,他心底感到轻松了起来。
错了就是错了,该跟她道歉尽力取得她的原谅。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故步自封。
薛钰第一次发觉自己竟是胆怯之人。这些天在船上,若早些跟她说清楚,早些认了错,她就不会刻意避着他,连晕船这样的事都不告诉他。
簌青换了一盆冰凉的水来,薛钰在水中洗净了帕子,又凉了凉,拧个半干,重新覆上云央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云央轻轻吸了口气,蹙着秀眉,不由自主地贴近那抹凉意,贪婪地蹭了蹭,口中还发出愉悦的哼唧声。
薛钰想到府中曾有过的那一窝狸奴。
一窝小狸奴失去了母兽,他怜它们孤弱,便悉心用羊奶喂养。
小狸奴们似乎把他当做了母亲,时常亲昵地用头、尾巴来蹭他的手背。
他精心将它们养大,它们却弃他而去,没有丝毫眷恋。
他不甘心,捉回来一只,用赤金打造的链子将其栓住,颈间还配了铃铛,只要小狸奴一走动,便会叮铃作响。
这样,它若是再逃,他便能及时发现。
可最终,小狸奴咬链子咬的唇齿渗血,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怨毒又陌生。
手臂上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青年的思绪拉回。
云央阖着眼,乌发低垂,用脸颊、脖颈去蹭他的手臂,旖旎又亲昵。
带着鼻音的声音像水雾一样漫上来,将他从回忆中彻底拉回,“姐姐,姐姐……”
她唇瓣微张,愈发地贴近他,不老实扭动,丝绸的亵衣滑落露出一片单薄雪白的肩,似乎是发热所致,玲珑的锁骨都泛着一片浅红色。
薛钰神色平静,伸手将被角往上掖了掖,遮住那片旖旎绮丽。
*
翌日清晨,绵软的江风浮动,空气中都是咸湿的气味儿,云央翻了个身,将脑袋缩进锦被里,那水声和鸟叫声实在扰人。
床缓缓摇动,像浮在水里,还有隐约的河工号子声传来。
她骤然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目光扫过这一方居室。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