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知道她也有她的难处,她终究是我的亲生母亲。”
“那,你怪她吗?”
“可能,是有些怪的。”
不怪她当年走,也不怪她给自己的那块蛋糕,他只怪她,为什么不彻底狠心一点,偏偏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煎熬了这么多年。
也许终其此生,我们不过都是在治愈童年少年遭遇过的伤痛,有些恢复了,有些淡忘了,有些假装忽视了,可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拼命向前奔跑,直到回忆追不上的那天。
她紧紧抱着何川,哽咽着说:
“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们约定好,以后都不要对彼此有任何隐瞒了。”
假如他们早知道当年彼此身处的困境,假如他们早知道这些年彼此的等待与爱,他们又怎么会平白错过这么多年?
可是不行啊,很多很多话,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说不出口,很多很多感情,也必须隔世经年才能幡然醒悟,时间是这世上最公平而精准的度量,它沉淀了一切,分明了一切,给予一切最恰当的结局与答案,事前无法预料,事后亦无法弥补,只存在此时此刻,你我之间。
林夏不想惊醒何川,她闭上眼,享受这相拥而眠的片刻时光,天亮以后,解封以后,他们还要面对许许多多琐碎烦恼,疫情没有结束,生活也还在继续。
“喵~~”
一声熟悉的猫叫在耳边想起,林夏睁眼看去,只见啾啾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琥珀色的眼珠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埋怨。
林夏这才想起来,昨晚两个人似乎都忘了给猫咪放饭。
对不起哦,我现在马上给你开罐头!
林夏在心里无声的向它道歉,然后小心翼翼的挪开何川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起身去了厨房。
猫粮罐头是楼里的好心邻居支援的,家家户户储备不一,就算春节期间也做不到样样齐全,这几天里左邻右舍都在群里互通有无,你借我瓶醋,我借你头蒜,本来陌生冷漠的都市邻里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和睦。
啾啾这只小猫与林夏何川之间很有缘分,短短几天内就飞快的适应了这个临时的新家,不吵不闹,乖巧懂事,一想到马上就要把它送还给主人了,林夏还有些舍不得。
开完罐头之后,林夏回头去找啾啾,却发现它没有跟在自己身边,找了一圈,最后在卧室里书桌上找到了。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饭?”
林夏好笑,之前明明只听见金属拉环的声音,它就能从房间任何一个角落里冲出来把脸扎进饭盆里。
“喵~”
啾啾或许回答她了,或许没有。
此时此刻它身姿优雅的蹲在书架上,将明未明的晨光照在它浑身漆黑的皮毛上,仿佛是女巫的宠物,又仿佛是埃及的法老,那样神秘又莫测。
它瞥了林夏一眼,轻盈一跳,跃过林夏,奔向属于它的早餐,不经意间爪子碰掉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林夏弯腰把书捡起来,才发现这不是书,而是一本画册,过去许多年来,她时不时画下的随笔。
从后往前,她一页又一页的翻看。
都市钢筋水泥的铅灰,杯子里飘满泡沫的摩卡,游乐园童趣可爱的柠檬黄,冬日冻海日出的橘红,清晨郊外天空的春日青,盛夏林间的波斯菊直到最后一页,是许多年前,她为何川画的那幅未完的素描肖像画。
颜色已经泛旧,可记忆却是鲜活如昔。
过去的千万个瞬间,组成了此时此刻的我们,无论是幸福的,痛苦的,欢乐的,还是难堪的,伤也好,疤也好,正是那些不可复制的东西,塑造了独一无二的你我。时间飞逝着,世界变化着,人们被环境改变着,可灵魂深处终是有什么一成不变,所谓外在的变化不过都是表象,那些变化的目的也许
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内心的那些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