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沐儿没说话,静静听着。
雅黎丽又道:“当初听得他被捕判死,我一下病倒了。他死后我万念俱灰,只想与他同去。只是老天不收我,我病了一年竟然缓了过来,那时我猛然觉醒,这是上天要我留在这世上为师先生洗清冤屈。于是我开始各方打听,甚至费尽了心思找了这个琴使的由头来萧国,为的就是探查线索,可我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找到。我早听说师先生临终弹琴,我想以他的性子,要被错斩了怎还甘心给别人弹琴?所以他的琴曲之中,定有深意,只可惜,没人知道。”
“大人在游船那日显摆琴艺,又提到师先生,便是想试探在场众琴师吧?”
“没错,可是那天无人回应。”雅黎丽皱起眉头,“没想到你们萧国人都这般沉得住气。那个钱江义听了我说的事,一点风声没露,却在斗琴会上出什么风头。起初我听得他说那些,还以为他运筹帷幄,结果不过是个冒失鬼,什么门道都没摸清也敢上犯天颜。你说得对,我不动声色,确是心里有所准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年查不出,可以查两年,两年查不出,我便查三年。总之,我绝不能让我心爱之人背着恶名死不瞑目。”
雅黎丽说到这里,盯着居沐儿看,又道:“你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你弹那曲子,我若是没听懂,你是不是与我便无后话?”
“对。”居沐儿大方承认,“钱先生在斗琴会上说了师先生用五首曲子糅合的诉冤之意,我弹了出来,你若是听不懂,那我与你多说也是无益。另外,若是钱先生说了那些,你当场质问发难,我也不会来这里。沉不住气,这申冤便是空想。”
“难道夫人手上有翻案的证据。”
“没有。”
“那夫人来此,是何用意?”
“我没有可翻案的证据,却有可追查的线索。这线索,却是当日大人在游船上弹奏的琴曲给予我的提示。”
“此话怎讲?”
“《缘》、《远征》、《金榜题名》、《孔雀东南飞》、《望夫归》,这五首曲子交杂拼接,此前所有人皆认为,这是在诉冤。”
雅黎丽道:“确是诉冤。昨日听到钱江义的分析,我只是疑惑,方才听得夫人弹奏,我想师先生确是此意。”
“确有此意,但不尽然。”居沐儿道,“此前我也从未想过有别种可能,直到我听到了大人为师先生所作的情曲。”
“那情曲怎么了?”
“那五首曲名,连在一起,不正是女子与相爱之人别离后盼他归来的深情之意吗?”
雅黎丽一愣:“夫人是说,师先生想告诉我,他明白我对他的情意?”
“不。若是师先生要诉情,定有更直接明了的曲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请夫人明示。”
居沐儿道:“史尚书得了一本绝妙琴谱,请了师先生过来解。但最后史尚书被毒死,师先生被冤,琴谱不翼而飞。这里面,琴谱看似关键。师先生临终为何要用这五首曲子诉冤?我听了你的琴曲,忽然明白了,师先生选这五首曲子,是想告诉我们那琴谱所载的曲意。”
“一首情曲?”
“一位女子在等待她爱的男子回来。”
雅黎丽眉头紧锁:“为了一首情曲杀人?为何?”
“不明所以,但可查究。只要能找到这曲子的源头,也许便能探知一二。那曲子与大人所弹的曲风有些相似,也许都来自西闵国。”
雅黎丽来回踱着步子,想了又想,道:“你说得对。不论是要诉情还是诉冤,师先生都有更简单明了的曲子可选。选这五首,又用了这样的方式,实在是舍简取繁。他定是担心那位真凶也在,他不想让凶手知道他把消息传递了出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赌一把。”
赌凶手听不懂,安心离去,赌有琴师能明白,为他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