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拦路,他不耐烦地鸣了鸣笛,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个浑身乱七八糟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你想丢下我。”方京诺终于没忍住,眼泪汹涌而出,少年倔强地仰着头,眼泪汪汪地望着这个现在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
“啧,胡说什么呢,”方宽松撇撇嘴,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你是男的,又不会吃亏,等我拿了这笔钱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这句话方宽松倒没说假话,毕竟方京诺是他唯一的血脉,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的彻底丢掉。
“骗钱是犯法的!”
“那他要娶十五岁小姑娘不犯法,你爹我叫以法制法!”方宽松耸了耸肩,反正他彩礼钱拿到了,儿子也回来了,“上车,走了。”
目光扫到方京诺身后跟着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皱起了眉:“怎么还带个拖油瓶?”
方京诺抹着眼泪,语气讽刺:“不是你说女儿比儿子值钱么。”
方宽松自认理亏,没敢再说什么。
三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扬起一路黄尘。
方京诺抱着小女孩坐在车斗里,风灌进领口,带着后山荒草的气息。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离方家村越来越远,离那些骂声和冰冷的眼神越来越远。
他恨方宽松,怨方宽松,但却在最无能的年纪离不开这个人。
后来方宽松用卖方京诺的“彩礼钱”一举投中风口发家,生活越来越富足。
方京诺踩着车尾考上A大,成为明星。
仿佛方家村的事情是一场梦。
方家村的一切,连同那些疼痛和眼泪,都被他死死锁进了记忆深处,像一场冗长而压抑的噩梦,他从不肯回头看。
但此刻,那些被尘封的画面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轮转,村口的槐树、额角的血迹、被抢走的金锁、红得刺眼的喜字……
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让他浑身发冷,忍不住发起抖来。
“京诺哥怎么烧成这样?”
“哈哈哈哈这家伙真的假的,偷偷跑去山上采蘑菇还掉坑里了?”
“嘘——金韧你笑小点声!”
“顾影帝,给,毛巾。”
耳边突然传来的现实声响,像一只手猛地将他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脸颊边传来微凉的触感,一块湿润的毛巾正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方京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顾瑾承那张冷峻的脸。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眉眼,此刻正紧紧拧着。
他手里拿着毛巾,指腹带着薄茧,擦过方京诺滚烫的皮肤时,力道放得极轻。
方京诺回忆起自己在后山上不正常的表现,有点害怕被顾瑾承看出端倪。
他不要当方家村的方京诺,他是万众瞩目的富豪大明星方京诺。
越在意这一点,那些恐惧与不安深深的根植在心中。
而那些未经解决的矛盾与怨气全部粉饰在太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