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与不甘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陆湛只觉气血上涌,一时猛地咳嗽起来。
他气极宋蝉的背叛与逃离,换做从前,像今日这样的情形,他绝不会在意宋蝉的意愿,只会将她直接带走,更不会让她还有今天这样与他心平气和谈论的机会。
可现在不同,险些失去宋蝉以后,他竟变得谨慎。
他当然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她,可是经过这一件件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他即便能控制住她的人,却掌握不了一颗决意离开、甚至有勇气赴死的心。
只是这瞬间,他竟也有些怀疑,难道他费尽心思找到他,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你对我……”陆湛的声音突然哑了,“就没有过半分真心?”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倘若听见的是他不愿听见的答案,他宁可不曾问过。
陆湛当即起身转向门外:“罢了,我改日再来。”
“大人对我又何尝有过真心?”
陆湛已至门前,宋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追来。
陆湛顿住脚步,却未曾回头。
“大人所谓的怜惜,不过像对待一只雀鸟。高兴时赏块鲜肉,恼了便放进笼子里去。大人可曾在意过我究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陆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出门的。
海风扑面而来,耳边始终回响着宋蝉的话。
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剖白他的不是。
或许宋蝉曾经尝试过,但都被他当作是女儿家气话抱怨。
直到险些永远失去她一次,这些话才终于穿透他根深蒂固的傲慢,刺进他的心里。
震惊过后,更深的是恍然与不安。
倘若继续用锦衣玉食禁锢她,如从前一般强权威压胁迫她,与当初又有何异?无疑是再次陷入死局。
“大人!”
随行的黑衣卫首领一直守在门外,见陆湛走出,随即快步迎上。
见陆湛面色苍白如纸,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大人,今晨刚收到飞鸽传书,自大人离京后,梅桢之的人一路跟踪,只怕不日就会找过来,大人若在此处耽搁过久,属下担心会惊动南省的守军。”
“您抱病千里南下,宋姑娘还这般不识抬举,属实太不该。不如让属下们……”黑衣卫做了个擒拿的手势,“属下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让宋姑娘安安稳稳坐在回京的马车上。”
话未说完就被陆湛抬手制止。
陆湛眺望海天交界处翻涌的云层,忽然问:“梅桢之的人到哪了?”
“探子来报,已至泉州港。若再不返程,恐怕不妥。”
“想办法派人去散布假消息。”陆湛打断道,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就说我在岭南寻药,能多拖几天便是几天。”
他转身望向那座简陋的渔家小院,目光复杂。
“至于她……”陆湛闭了闭眼,声音已有几分疲倦,“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