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和赵小娘对了个眼色,屋内寂静,唯有雨垂连廊不休。
刘妈妈双手奉茶,谄媚道:“大公子,先饮些茶……”
陆沣毫无征兆地抬手,挥碎了那一对天青茶具。
“你们是想找死吗?”
陆沣一贯以温润形象处世,不论大小事宜,皆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之风姿。
因而当如此狠厉之语从陆沣嘴里说出来,赵小娘主仆二人皆大惊,刘妈妈下意识将赵小娘挡在身后。
“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娘子……”
陆沣悠悠从位上离席,脚底踏过碎盏,再将那二人逼得后退几步。
“幸而你那一把火未将我烧死,否是今日连对峙的机会也没有了,我说的对吧,小娘?”
赵小娘此刻哪还敢回嘴,明明眼前的人是陆沣,她却总觉得有几分陆湛的影子,只得附上牵强地笑意。
“大郎实在是错怪我了,那日不过为了沛儿的案子,是想去库房挑几件合适的东西,疏通关系。只因刘妈妈家那姑娘年纪轻,毛手毛脚的,库房里昏黑一片,她一时失手碰掉了油灯,这才酿成大祸……”
不等陆沣回话,赵小娘便梨花带雨哭诉起来:“如今看着大郎平平安安坐在这里,我这才安下心来,要不可叫我怎么活呢。”
陆沣深知赵小娘鄙陋,自然知晓她这般话术是应付他来的,只因这些内宅琐事现下不能分他心,索性不再纠结。
“若是不信你,我今日自然也不会来赴约。”
陆沣回身坐下,不留痕迹地胁迫道:“毕竟还有四弟,我死了,他便没有指望了。”
赵小娘心里有的牵挂,此刻也不顾面子上的体面,只慌忙擦了擦泪,便坐于陆沣身侧说道。
“大郎先前予我那女子的住址,我差人去寻了,那里竟连个人影都没了。后来打听说,有人看见有天夜里,一辆马车接走了大着肚子的女人。”
陆沣眉宇作峰,关节敲打着桌案:“接走了……”
“我……”赵小娘此刻绞着手帕,一些话就在嘴边犹豫。
“娘子,你快说吧,人命关天的事儿,千万别耽误了沛哥儿啊!”
“我猜想是陆湛……我近几年多余珐华寺的姑子有往来,前几日差人去寻,人竟也失踪了。有这样能耐的,想来就是他了。”
赵小娘说罢,如心中大石落地般解脱了。
良久,陆沣并未回话,而是默默端详着眼前的女人。
珐华寺这年些做的都是府中亡故之人的道场,陆湛的事,她竟也敢贪。
先前只觉得赵小娘无耻,此时却更觉卑劣不堪,若不是今朝陆湛羽翼渐丰,他断然不肯与她为伍。
时局之下,圣人默许了他们文臣的举证。宅府之内,他不敢断定父亲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他与陆湛之间,涌动的不仅是政见上的敌仇,更有千丝万缕数不清的亲缘孽债纠缠。
不能再等了,他要爵位尽快落定在他手中。
“该杀了。”
赵小娘挥了挥帕子:“谁说不是呢,可是那二人都寻不见,还能去那里打杀呢!”
“我说的,是陆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