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这偏僻海岛,做这些不入流的行当,可她的眉梢眼角却尽是笑意。
看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后他才知道,原来从前她对着他的笑,不过也是一种逢迎做戏。
陆湛站在原地,只觉背脊僵冷,呼吸发寒。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重逢的情形。
倘若上天垂怜,宋蝉真的还活在世上,他定当珍之重之,再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而今当真看见她完好无损地、甚至比从前更好地站在他面前,一股无名的怒火却骤然窜上心头。
那他又算什么?
那些为了她辗转难眠的夜晚,被噩梦惊醒后,以为永远失去她的绝望,在她的笑语嫣然前,都算什么?
她怎么敢?怎么敢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陆湛的指节攥得发白。
她何尝会在乎他在愧疚中渡过的日夜,以及那些近如刀绞的痛楚?
于她而言,留在他身边过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都比不上在这市井中贩卖香膏来得快活?
即便是要离开他身边,她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在他身边?
无论是哪种情况,陆湛都觉得无法接受。
铺子前的宋蝉偶然抬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角。陆湛下意识往阴影里退了半步,随即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
他只觉怒火中烧,烧得他眼眶发烫。
他真想立刻上前掐住那截纤细的脖颈,质问她是否还有半点良心。她可知道这数月以来,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本该立刻上前将她带回,可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他继续看着宋蝉。
但当真的看见宋蝉脸上熟悉的、更甚于从前的笑意时,陆湛又忽而觉得从前那些爱怨纠缠,背弃之恨,俱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了。
只要她还这世上,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哪怕她真的不要了他,哪怕她弃了所有也要离开他的身边。
千般执念、万种不甘,通通可以舍去。
他只要她还活着。
他终于下定决心,迈出了步子,可真当快要靠近的时候,陆湛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多日未见,他到底是想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她。
“逐川,我的衣衫发冠可还齐整?”
逐川还未答话,陆湛先觉得好笑起来。不知何时起,他竟也会为这等小事忐忑?
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陆湛才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出步子。
香铺前,宋蝉将最后一盒茉莉香膏刚递到客人手中,天际突然滚过一声闷雷。
她抬头望去,方才还碧蓝如洗的天空,此刻瞬间已聚起沉灰色的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