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时,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目光也多了几分沉冷。
门前,梅桢之已换上一袭素白祭服,此刻正逆光而立,指尖还挂着另一把飞刀。
他很有分寸地站在门外,却又像是在审视这一场好戏,将灵堂内的剑拔弩张尽收眼底。
两人四目相对,梅桢之眼底笑意愈浓,陆湛眼底寒意渐冷。
地上的陆蘅忽而近乎疯癫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在肃穆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又将众人的目光拉回来。
陆蘅发鬓散乱,眸光愈发疯狂,全然没了昔日国公府嫡女的端庄模样。
陆湛面色阴沉如铁:“大小姐癔症发作,即刻押回西厢严加看管,好好医治,未得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以家法重处。”
陆蘅闻言丝毫不惧,却笑得更加癫狂:“疯?到底谁才是疯子?”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湛:“三哥哥,你才真的疯了,也是真的可怜。”
陆湛看着门外的梅桢之,额角青筋暴起,愈发催促:“还不快把大小姐带下去!”
两个侍从当即架住陆蘅要将她强带下去,陆蘅嘴里却依旧止不住地咒骂。
“世人或厌你或惧你,这世上无人爱你,更不会有人以真心待过你!像你这样的人,还能长久地活在这世上,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你就是天生孤煞,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哥哥还不够,还要继续祸乱人间!所有与你亲近的人都会被你生生克死!”
一瞬间,陆湛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画面和人影。
曾死在他手下数不清的囚犯,母亲临终前枯槁的面容,兄长离世前的惨状……但那些都是走马观花,一闪而过。
到最后,竟然落在了宋蝉坠落深海,被海浪吞噬的画面上。
分明他未曾看见过,却好似亲眼所见,连宋蝉的呼救声都能听见。可到了最后,她还是被卷进深海之中。
陆湛瞬间觉浑身发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冻结。
旋即满腔愤怒骤然迸发,大步上前,死死掐住陆蘅的脖子,眼神凶戾得像是要将人剥皮拆骨,连压制陆蘅的侍卫都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陆蘅,你再说一遍。”
他根本不想听见陆蘅回答什么,只是失去理智般掐紧她的脖子。
那只大掌越收越紧,陆蘅原先还能挣扎,在陆湛手背上抓出数道血痕,但到后来逐渐说不出话来,脸色由白转青,力道逐渐微落。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门外的梅桢之忽而开口。
“陆大人。”
陆湛眼底的血色尚未褪尽,却已从暴怒中抽回一丝理智。
若非不是梅桢之在场,他今日一定会亲手杀了陆蘅。
陆湛缓缓松开钳制,猛然将陆蘅甩在地上。
“既然你这么放不下父亲,”陆湛理了理袖口皱痕,声音尽是寒意,“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去陵前守着陪他。”
皇陵朔风如刀,向来是发落获罪宗室男子的去处。白日要跪着擦洗石阶,夜里就蜷在透风的石屋里,条件着实艰苦。何况那些守陵兵卒粗鄙,女子发配陵园,恐怕生不如死。
侍卫们立刻架起瘫软的陆蘅。当杂乱的脚步声远去,梅桢之才踏过门槛。
官靴不偏不倚踩在方才陆蘅挣扎的痕迹上,在陆湛身后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