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第一次见贺洗尘,是在三年前离秦淮河五十里远的甲陂村。当时水灾泛滥,村里的神婆说是河神震怒,要选一个处女送给河神做新娘其实也就是沉河喂鱼。李乘风一个孤女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涂上胭脂抹上红粉,关在笼子里便抬去河边,准备为大家伙牺牲。
这是哪门子道理?路过的袁拂衣问。
笼子里的李乘风也想问。
这根本就不是道理。贺洗尘神色沉静,拂尘一甩,将作法的神婆和恶模恶形的村民扫到一边,随即毁掉笼锁,把饿了几天没力气说话的李乘风抱起来。
小丫头莫怕,在下会保护你。你的家人呢?没有家人?是块修仙的好料呢。
如此莫名的肯定,却让孤苦无依的李乘风一下子找到生存的缘由因为我是块修仙的好料,所以我得活下去。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情,但又怎么样?她既放不下贺洗尘,便把人搁在心里,又不碍地方。
街上车水马龙,李乘风琢磨着以贺洗尘的性格,想必会回坐忘峰一趟。她便在那里等着,一直等下去,要么把人等到,要么梦醒了。
李姑娘,我已经买好马车,咱们快些赶路!身后的应若拙突然出声催促。这人也是好胆,离家寻仙,在醉仙坊遇见贺洗尘被屠鸣周劫走,只好央求李乘风带他去找人。
哥哥不要急。应芾扯了扯应若拙的袖子,又和李乘风说道,李姑娘莫怪,哥哥一向是个急性子。
贺师叔的弟弟和妹妹也算有缘
李乘风敛下眉眼,莞尔一笑:启程吧。
此时的坐忘峰上,听蝉和尚用五眼六通菩提手串牵着贺洗尘,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前进。路边的霜叶红透,衬得天光格外明亮。八苦梦海的小少年躲在鎏金银香囊中清闲,不时出声与两人聊天。
风吹过,山林沙沙作响,树影晃动,一个人影突然从茂密的树叶中蹿出来,落在贺洗尘面前,一把抱住他嚷道:老贺!老贺!我就知道你他妈的没事!我就知道袁拂衣接到贺洗尘的平安信后虽松了一口气,但没亲自确定,心里始终悬着。
拂衣,贺洗尘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
袁拂衣的眼眶红彤彤的,但在听蝉面前却强忍着没掉眼泪,深吸了几口气说道:你这个家伙,我可在赌场里押了一万两你没死,你就算死了也得给我活过来!
你手气一向烂,要是输了把底裤当掉都没办法还清赌债。
不能输!其他都可以输,唯独这件事不能输!也不可以输!袁拂衣肃起神色,终究忍不住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反正你他妈的没事就好。
听蝉嫌弃地啧了一声,袁拂衣一听,差点又和他干起架。贺洗尘也不管,笑呵呵地指了指山顶:接下来的路我独行即可。
你别摔了。袁拂衣担忧道,听蝉直接甩袖离去,嘴里警告道:不要食言。
贺洗尘颔首应声,杵着黑骨红伞一步步走上去。坐忘峰的山、水、花、叶、虫、兽,与他离去之前一般无二,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水坑,行过积满落叶的八卦大阵,正巧踩到黑鱼眼中的琉璃瓦当。
瓦当上用小纂雕刻着「长生未央」四个字,贺洗尘擦了擦,塞进怀中,最后来到深锁的柴门前。台阶上铺满青苔,沿着墙壁爬上墙顶。
贺洗尘拍掉道袍上的风霜,重新束上规整的发髻,缓缓叩开柴门。
师父,我回来了
洗尘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