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是个道姑吗,难不成还为了我还俗吗?”
薛书宁有些不快道,“周文致,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那是蒋王李定睿的幺女李娴清,她都二十一了父母都没舍得让她出嫁,只让她入观修行,仍旧受着家族的供养,你惹谁不好怎么一惹便惹了个大小姐。”
“这女人择婿可是挑得很,世家大族的不要,怕嫁进去了被规矩刁难;父母健在的不要,她可不会孝敬公婆;功名太高的不要,怕要随夫君远迁。你捏造的这番身世,正遂了她的意,你就等着去蒋王府里做赘婿吧。”
周思仪摸了摸自己额角的汗珠,“那道姑是……郡主……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我只说那小孩是你阿姐家的孩子,她要是查到你这个假身份,名下没有孩子可怎么办;我又说你虽然没有婚配,但你在老家有个小青梅,你父母未走时定下过婚约,等你守完丧就娶她,她扫了兴,就自顾自地走了。”
“书宁,还是你靠谱!”周思仪亲昵地拉了拉她的袖口。
“你啊,你当姑娘要做让圣人疯魔的祸水,当男子还要因为容貌惹出这些祸事,”薛书宁对着她的额头敲了敲,“幸好姐姐帮你搪塞过去。”
“论年纪,我是表姐,你是表妹。”
“我可比你像姐姐多了,你还不是要我照看你,”薛书宁又对着她的额头一敲,“我为序州他备下了一份束脩,等年节一过,你每天早上就送他去城东的私塾里上学。”
“那序州可要哭了,这一个月在江面上飘着不用去学堂,可把他给乐坏了,”周思仪用蚊蝇般的声音呢喃了两声,“跟他二叔一样。”
——
圣人疯了。
这是观礼近来最直观的感受。
每隔几日他便要喝得酩酊大醉,酒醒后该上朝就上朝,该见大臣就见大臣,该批折子就批折子。
总而言之,圣人的疯病疯得很有规律,就连发疯他都不敢趁政务繁忙的时候发疯,实在是我辈楷模。
这一日圣人完成了手中的所有行政事务,又开始喊观礼上酒了。
一上酒,观礼就知道,又到每隔几日圣人的稳定发疯时间。
他马不停蹄地命膳房将酒肉送入,又踱步思衬了片刻,把小六子吆了过来,“圣人这么喝下去不是个办法,景大人应该还没走,你去将他请过来……”
景任来得很快,他推开了浴堂殿紧闭的大门,也不行礼就这么径直在李羡意面前坐下了。
“若是变法有事就尽快上奏,”李羡意抬眼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观礼喊你来劝我,那你可以走了。”
景任开门见山道,“臣想看看禅心寺起大火一案的卷宗。”
“不要管你不该管的事,朕这些日子可是发落了不少人。”
“禅心寺亦在万年县的辖区之内,查清此地所有疑难案件,也是臣身为一县之令的责任。”景任拱手道。
李羡意闻此语后愣了愣,还是到御案上抽出了最显眼的那本卷宗递给了他。
景任看得甚为仔细,每每看到要紧之处还要批注一二。
一杯一杯的烈酒送入李羡意干涩的喉头,郢水醪甘醇浓厚却也不能让他撕成四分五裂的心合拢,他最终还是开了口,“举克,你看出了什么?”
“臣很佩服小周大人,”景任郑重其事道,“案件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逻辑闭合,这是一桩不容他人质疑的铁案,小周大人不愧是审案多年的老手。”
李羡意嗤笑了一声,“你也觉得她死了吗?”
“可惜臣和小周大人一样,是一线的办案官员,臣清楚地知道,在一桩案件里就算每个人都说了实话,但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不可能每一个人的供词都一模一样,如果每个人的供词都一样,那只有一种可能,”景任顿了顿道,“有人帮他们提前串好了供。”
李羡意凝视着他,“这桩案件里牵扯了多少人,御前侍奉的太监、朕亲养的枭卫、禅心寺的和尚、甚至还有朕的妹妹,这么多人都背叛了朕,你要让朕把这么多人都拿去擒虎军的诏狱当中用刑吗?”
“圣人,这不是背叛,小周大人也没有策反他们,他们也从未放下过对君王的忠诚,这些撒谎的人撒谎只是想活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