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将卷宗甩在那狱卒的胸口处,“她被打成这样了,你说这是闹笑话?”
狱卒还赔笑道,“这娄氏当真是个不知好的,高大人那是大理寺的五品大员,既不纳妾也不喝花酒,放眼全长安都没有比高大人还好的男人了。”
“哦,不纳妾不喝花酒就是好男人了?你们对好男人的标准真低。”
那狱卒将周思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只道,周大人你从前日日逛花楼喝花酒,竟还有心思评价旁人。
周思仪看着这狱卒的满脸横肉,也知道她与这人争辩毫无意义,她轻叹一声后道,“你将药箱拿过来……待她清创清醒后,我们再择日审理。”——
作者有话说:(1)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出自秦观《满庭芳》。
第68章娄三娘(修文)
回浴堂殿后,周思仪兴致缺缺地夹了几口光明炙龙虾,将自己的腮帮子塞了个满,她翻遍了《梁律》和《疏议》的条款,竟然找不到娄氏一案的一点转机。
李羡意浑然不知周思仪的苦恼,他只觉得周思仪跟个小仓鼠一般托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可爱至极,他也夹了几口周思仪面前的虾肉,“周卿,有这么好吃吗?”
周思仪嗯了一声,“臣只是饿了。”
李羡意觉着怪怪的,他们俩自从挑明心意以来,二人私下相处从来都“我”来“我”去的,只有在榻上调情的时候会说上两句“圣人”“臣子”,怎么今日她跟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般。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因为我早上弄疼你了吗?”
他此句一出,周思仪霎时涨红了脸,“没有的事。”
“哦,那就是舒服了。”李羡意撑着脑袋欣赏着周思仪优雅中包含着一丝暴躁的吃相。
周思仪仰头看向李羡意,她再次审视起了她和李羡意之间的关系,在李羡意的眼里,没有弄疼就是舒服,是不是日后她就算如娄氏一般遍体鳞伤,也只能跪下说一声皇恩浩荡。
宫女的问安打断了周思仪的思绪,“周大人,牛院使将补身体的药送来了。”
周思仪平静地接过那漆黑的药汁,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补身体的药,只是因为李羡意几乎日日都要做,所以她日日都必须喝。
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自己与世长辞的那日,她捧着御赐的毒酒,旁人跟她说这是圣人的奖赏,却不想是甜蜜中参杂的砒霜。
是,他从来没有主观上要害过她,那酒中砒霜不过是隐太子旧部因为她的背叛而策划的一起谋杀。
可圣人啊,臣真的记恨你良久良久啊!
她的舌尖才碰过那苦涩的药汁就被烫了一下,她的手一抖,将药汁倾泻了小半。
李羡意慌忙拿起绢帕为她擦拭,一副疼惜珍爱的模样,“文致,没烫到吧,怎么文致这大人了,吃药还要人哄呢?”
“圣人,”周思仪将药碗重新捧起又放下,“万年县案件积压太多每日都要审到宵禁才能回来……臣就不回宫了。”
李羡意知道景任忙于变法之事,从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借调了人手主理刑狱之事,只是没想到借调人手中竟然有周思仪。
李羡意无奈地搓了搓手指上的玉扳指,温存静好的时光弹指,他一人的周卿转瞬之间又变成天下人的周卿了。
将她关在浴堂殿里和他就这么过一辈子的邪念只出现了一瞬便被他遏止住,她读了那么多书,又审案做事公正严谨。
朝堂上当真离了她,他还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她去御史台赴任的心腹。
李羡意摸了摸周思仪鼓囊囊的小脸,他和她是要两相情好过一辈子的,他怎么能让她忍着怨气和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过一辈子呢,“文致出门吧……不要办案子办得,连家都忘回了。”
——
周思仪如同逃难一般从大明宫中窜了出来。
她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她一看到他炙热的目光便想闪躲,他缱绻的情话只会让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