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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你可亲自验看过?”
谢九晏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桑琅翻涌的思绪。
“是!”桑琅精神一凛,连忙回道,“属下收到消息便即刻去了地牢查探,那些族人如今只记得自己是普通的流民,至于往昔种种,已全无印象了。”
听完,谢九晏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寻常公务的回禀。
许久,他缓缓抬眸,语调平淡无波:“既如此……找个远离魔域、无人识得他们的偏荒之地,给他们新的身份,任其自生自灭去罢。”
“放了?”
桑琅闻言,下意识地抬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犹豫。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放低声线劝道:“君上……这些人毕竟身负血仇,若他朝想起过往,得知是您……难保不会心怀怨毒。”
说着,想到往日时卿的交代,桑琅眼中不加掩饰地泄出深重的忧惧。
虽说有幻妖的秘术施为,但世事难料,放虎归林的后果,谁也不敢定论。
谢九晏登临此位,树敌何止万千,任何一丝潜在的疏漏皆不容小觑。
而如今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也太过……不合常理的宽宥,全然不像其平日的作风。
君上的安危,在桑琅心中高于一切,他想,时护法定然也是如此,故而才有了那些连他看了都发怵的行事手腕。
闻言,谢九晏低低嗤笑一声,语调不高,却字字如冰坠玉盘,带着一种睥睨万物的凛冽威仪。
“本座若畏首畏尾至此,惧惮几个失了记忆、手无寸铁的‘流民’,那这魔君之位,本座也不必再坐了。”
“如若真有人要讨偿……”他眸底寒光微闪,“尽可来寻本座,本座……奉陪到底。”
桑琅心头一震,心中那点担忧被一股更深的敬畏取代,所有劝谏的话语都堵在了喉间。
他深深俯首,再无异议:“……属下领命!”
谢九晏收回目光,随意一拂袖:“去吧。”
殿门合拢的声响轻微,却仿佛抽走了殿内方起的一丝活气。
不知何时,时卿已转身定定朝着谢九晏看去,方才那一席对话,字字清晰,尽数地落入了她耳中。
那些词句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幅她全然不曾知悉的图景。
也是此刻,她恍然惊觉,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洞悉谢九晏。
至少……她竟丝毫不知,他曾瞒着她,做出过这样的安排。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