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身影已迅疾无声地退出了大殿,殿门悄然合拢,隔绝了所有声响。
谢九晏倚靠在座上,忽而闭了闭眼,胸膛因未平的怒气而微微起伏。
他一手撑着冰冷的墨玉案面,指尖因用力深陷皮肉,幽邃的眸底,翻腾的怒火之下,沉淀着一种被辜负的、难以言明的愤懑——
她食言了。
谢九晏紧抿着唇,试图将心头那股莫名翻搅的心绪强压下去,更拒绝深究这与某个名字被提及有何关联,视线却倏地一恍,浮出了她向他辞别那日的场景。
……
亦是如此刻一般沉寂的夜色。
当时……因为前段时日的一次争吵,她已许久不曾踏进这殿门,而他亦不在意——他是魔君,为何要朝自己的属下低头?
也因此,当殿门被无声推开,那抹熟悉的身影逆着廊下微光出现在门口时,他一愣,握着朱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一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冒了出来——
她……是终于按捺不住,来与他求和了吗?
本就冷硬的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余光却不自觉地凝在了那个缓缓走近的身影上,谢九晏呼吸微紧,却又有些失神。
他曾不止一次地疑惑过,明明百年已过,时卿却好似从未更改分毫。
依旧是那身利落飒沓的黑红劲装,衣料紧束,勾勒出挺拔劲瘦的线条,宛如一柄收于鞘中的利刃。
墨发简单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侧脸轮廓,眉宇间带着惯常的利落与英气,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使之动摇分毫。
“君上。”
在谢九晏浸没在过往中一言不发时,时卿已走到殿中停下,亦让他倏然回神。
随后,她的声音响起,是惯常的平稳清越,听不出丝毫波澜:“属下有要事离界,三月定归。”
毫无停顿的一句话,女子眼帘微微垂落,好似没有什么事能真正映入她的眼底,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在意到需要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不是商量,更非请示,而是直白到不屑于掩饰的……告知。
谢九晏心底那点刚冒头的隐秘期冀,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彻底熄灭,随即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
——她总是这样。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忽地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恨意。
她口口声声说着“属下”,说着“职责”,仿佛是最忠心耿耿的护法,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简洁到近乎生硬的秉询,何曾有一丝一毫将他真正视为君上的敬畏?
在她眼里,他谢九晏,究竟算个什么?怕是连她随手带回的那个病秧子都不如!至少她对那人,还会温言细语!
思及此,那股火气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烧得谢九晏喉头发紧。
他猛地别过脸,目光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声线刻意压得冰冷,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讥诮。
“时护法本事大得很,想去何处,自去便是,何须……特意来知会本座?”
紧扣朱笔的骨节已绷得死白,泛出不正常的青痕,谢九晏其实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他在等。
等待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她总会带着几分无奈地笑笑,继而放软了调子,温和地对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