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默默陪着他处理了一个上午的业务,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他想装作我们没有那些过往,想与我做个纯粹的老板与下属,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他在等我承诺,给我制造一个实现的机会。
可需要做这么绝吗?他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我笃定他撑不了多久,因为我知道他在意我,他离不开我,就像藤蔓离不开攀附的树干,潮汐离不开月亮的牵引。
只要我主动,我按照诺言去行动,他绝对撑不了多久。
“季总,Elysian策划案发来了。”我站在季凝遇办公桌前,双手呈上复印件。他轻飘飘瞥我一眼,还是不肯说话。
“季总,如果你不与下属沟通,这工作很难开展的。”我总得先想个办法撬开那金嘴,“我正在践行约定,而嘴上念着要说到做到的你,怎么还带着个人情绪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这后话刺激到了他,那嘴唇小幅度地迅速开合了一下,皱着眉吐出一句,“我我没有。”
“那你是想换一个你喜欢的助理?我马上去对接。”
“啧你换就换啊。”他嘴角微微抽搐,眼中的不满转瞬即逝,“谁稀罕你啊。”
他肯定要跟我对着干的,季凝遇挽留我才奇怪。刺激他永远得不到好下场。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我注视着他,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所以,你发发慈悲,别让我丢了这份工作好吗?”
话音刚落,季凝遇猛地别过头,闷闷应了声,潮红顺着脖颈膨胀到耳尖,“那你把文件放这吧,我会看的。”他扫了眼桌子,端起杯子以掩饰不自然的神态,可不知怎的又僵住了,“对了”他突然开口交代,“我要申请个自己的小组,上午确定了大致人选,发了消息还没一个人回。”说到这,那白净的面孔染上愤怒的红,“没一个把我当回事?你去替我催催”
“好。”
默了一分钟,“你还不去?”他见我一直定在这疑惑询问,“名单我发你了。”
“你不是渴了吗?”我伸手示意,“把杯子给我,我去给你接水。”
季凝遇听了,脸上刚要落下的两朵粉云又飞了起来。他咬着半边嘴唇,像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妥协,“给。”
“有什么需求开口说就好了,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接过杯子,还不忘嘱咐,“随时待命。”
我给季凝遇送了杯温水,顺便拿了一叠水果。之后便开始对照着名单依次找人,没想到第一个就碰壁了。
“你还要我重复几遍?我不干!我不愿意!”办公椅上的老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连地板都在颤。老白是部里风光摄影的泰斗,傲气十足。我早该料到,让他去做时尚片的取景顾问,无异于逼狮子吃素。
他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嗓门大得让方圆几里听到都不成问题。“别打扰我!”他挥手,好似我是只恼人的苍蝇,巴不得赶快驱走。
我退了出去,接下来的拜访都如出一辙。有些资历稍浅的也是冷淡地答复,“岑助理,请回吧,我和老白一样。”语气还算客气,顺便还好心地提醒我。“你还是让季总先了解一下规矩吧。我们小组通常是固定的,不外借。”
“你更别说像老白那种了。接什么工作都是他自己看心情挑”
“谢谢。”我点头,转身离开。
仔细对着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无一例外,全都碰了钉子。
不得不承认季凝遇挑人的眼光确实毒辣,选的个个都水平不凡,却也脾气古怪。他们的拒绝干脆利落,似乎根本不把这个新来的部长放在眼里。
回去的路上,我恰巧碰到了叶芩,她倚在茶水间的门框上,面上挂着讥讽的笑,说,“人都找不齐,还谈什么计划?”
我回了个礼貌的微笑,“不劳烦叶总监操心。”径直回了办公室。
季凝遇背靠座椅,手里拿着杂志,正悠闲地翻看。我不断走进,视野逐渐被一双伸得笔直的长腿侵占,那腿随意地搭在脚踏上,锃亮的皮鞋尖翘起,还时不时晃一下。
我得到指示开始汇报刚刚的情况。哪知季凝遇一听完,脸色便骤然沉了下来,眉宇间凝起一层阴霾。
他带点力道,泄愤似地把杂志往桌上一甩,开口道:“哪有这么死板的规矩?真当我什么都不了解吗。”双手交叉着叠在小腹前,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手背,透出几分焦躁,“一个配合的都没有,亏我还给他们面子。”他忽地冷哼几声,扬起的嘴角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我可还是各个发了邮件请的”
我站在一旁,低头打量着他的神态。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此刻却有些黯淡,吐出的字句也显示出失落与不甘。作为一个部门的领导者,却迟迟得不到认可和应有的尊重,那滋味儿肯定糟透了,更何况还是这从小到大被供着的季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