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连你也在骗我。”
殿门大敞着,狂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灭了两盏最近的宫灯。
崔姣姣踉跄着向前扑去,却被门槛绊得重重跪地。青石板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刺骨髓,她伸手想抓住那片翻飞的玄色衣角,却只捞到一把冰凉的雨水。
长街尽头,最后一盏风灯在暴雨中摇晃。扭曲的光影投在宫墙上,恍惚间化作阎涣最后那个眼神。
支离破碎的绝望里,还残存着一丝她熟悉的温柔。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雨声依旧。
崔姣姣跪坐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上面还留着几道月牙形的掐痕,是方才听阎涣质问时,自己无意识掐出来的。
案几上的绣绷歪斜着,未完成的并蒂莲被茶水染成了褐色,就像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沉水香的灰烬被风吹散,一缕残烟挣扎着升起,最终消散在暴雨肆虐的夜色里。
长街尽头,最后一盏风灯在暴雨中摇晃。
扭曲的光影投在宫墙上,恍惚间化作阎涣最后那个眼神。
支离破碎的绝望里,还残存着一丝她熟悉的温柔。
暴雨过后的千岁侯府,到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阎涣独坐书房,掌心那道被信纸割破的伤口早已凝结,却在紧握时又渗出丝丝血迹。案头那封来自草原的信笺静静摊开,“将离”二字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了墙上悬挂的北境军事舆图。
阎涣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怀朔部的位置。
那里插着三支折断的箭矢,每一支都代表一次与策勒格日的交锋。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那场遭遇战,当两军主帅在阵前相遇时,那个草原少年掀开面甲露出的眉眼,阎涣便有一次见到了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狐狸眼。
“原来如此。”
阎涣低笑出声,指节叩击着案几上那本《北境战事录》。书页间夹着的枯草簌簌作响。
铜镜中,映出他一张苍白如鬼的面容。
阎涣盯着镜中自己上挑的狐狸眼,忽然想起母亲信中那句“策勒格日与你血脉相连”,他猛地将铜镜扣在案上,震翻了青玉笔架。
涣,水流离散。
将离,芍药的别称,永诀之草。
而那个在父母膝下长大的孩子,却叫“策勒格日”,意为“辽阔的大地”。
阎涣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刻出深深的划痕,就像当年得知母亲失踪后,在祠堂地砖上抠出的血印。
案头的烛火随着雨风飘摇。
火光中,他恍惚看见八岁的自己跪在崔仲明面前。
那个男人用鞋尖抬起他的下巴,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妄图弑君篡位的奸臣,他的母亲则是个抛夫弃子的懦女。
而他,是叛臣的儿子,天生的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