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皇帝反问,“朕不是让你去查吗,你就这样来搪塞朕?”
裴玄静抬头直视皇帝:“陛下,为什么是妾?”
“为什么不能是你?”
“因为妾没有这个能力。”
皇帝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瞬息万变,最终凝成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朕说你有,你就有。”
“可是陛下……”
“不要反驳朕,”皇帝说,“有些规矩你还是不太懂,得慢慢学。”
裴玄静沉默。
他问:“是不是因为朕把离合诗送去了柿林院?”
“陛下应该早点把离合诗送去给宋若华看,就少了许多麻烦,更没有玄静的事了。”
“朕要不要拿去柿林院,给不给宋若华看,也不该由你来说吧。”
“总之……是妾愚钝,配不上陛下的厚望。”
皇帝沉默片刻,问:“你的叔父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当群臣碍于藩镇之猖獗,上表请朕罢免他的官职,以讨好贼藩,换取战事平息时,朕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裴玄静想了想,回答:“妾听过这件事。当时陛下怒称,‘朕仅用裴卿一人,足以击败王承宗、李师道这两个乱臣贼子。’群臣复不敢言。”
皇帝点了点头,“应该信任谁,仰赖谁,朕的心里最清楚。朕以为裴……卿亦不会令朕失望。”
“但妾还是不明白,望陛下明示!”
“你还真是执拗。”皇帝的微笑中竟有些许无奈,“离合诗是在朕的案头发现的。你觉得,朕还能相信宫里的人吗?”
“宫里有那么多人,难道陛下一个都不信吗?”
皇帝没有回答。
这么说她猜对了,裴玄静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良久,皇帝说:“当然了,即使在宫中,能作此诗的人也并不多。宋若华算是一个。”
裴玄静幡然醒悟——原来皇帝把离合诗送去柿林院,要震慑的人并非自己,而是宋若华!不,准确地说是一箭双雕,让她们二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从而心生忌惮。
她在庆幸的同时,又被自脚底升起的寒意激得微微颤抖。
“现在你知道了,要得到朕的信任有多么不容易。”
裴玄静重新认识了皇帝。天子——她头一次真切地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和残酷的实质。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他独自一人对抗全天下,手里握着的却是最虚妄的武器——天赐皇权。
裴玄静竟然有些同情他了。至少,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不是吗?
“所以,你会调查宋若茵的死?”皇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