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覺得自己应当是有能力清醒思考了,这才将今天用的A4纸翻了一面,开始真正用腦子写写画画。
从一开始的震惊、恐惧里脱身,安宁想,那个幕后之人的目标其实大约并非是自己,只是顺着时势采取了针对自己的方式。
对方应当是想要给喻修明使绊子,于是选择了拿下喻修明身邊看起来最得力的人,也就是他安宁。
那个人认为,喻修明失去了安宁,就会左支右绌、就会破绽百出。
总裁办公室里,喻修明第一次用拳头锤了桌子。
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该死的无能为力。
被人算計的感覺很不好受,而这一次他防不胜防,对方的交换条件居然是安宁。
指关节传来的痛感毫不含糊,喻修明眉头紧锁,狠狠盯着電脑屏幕。
显示屏上是那篇已经被撤下的稿子。
幸好景彦和女朋友复合,大半夜在外面嗨着没睡,刚好刷手机看到了文章,于是他们出手迅速撤下了稿子。彼时在下面评论的基本还都是媒体方花钱请的水军,真正的读者大部分都没看到,故而没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是喻修明重复看,反复看,近乎自虐地一遍又一遍看——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真的大范围传播开来,会对安宁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只要你辞退安宁,讓他离开公司,把高管的位置讓出来,我们就各退一步。”
这话戳中了喻修明的死穴,倏地让他回想起几个月前,陶康在安宁的沙发上偶然发现的那张小纸条。
辞职。
当初即便只是想象了一下安宁的离开,喻修明都覺得痛苦。
而且事到如今,他已经发现:如果当初安宁立刻辞职,他可能也会痛苦,但也只是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心腹和下属,还需要仔细思考安宁离职后的竞业协议应当怎么签、签几年;可是如今的安宁若是辞职,喻修明会觉得是缺了自己世界的一块重要版图。
况且安宁原本就无依无靠,没有亲戚在滨州,毕业之后所有的精力都扑在喻修明和公司身上。这种情况下公司辞退他?辞退一个盡心尽力七八年,为公司做了无数贡献的人?
喻修明绝不会答应。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安宁坐在书房里,还对时间的变化浑然不觉。
他觉得有点累,于是仰起头转了转脖子,让长时间紧张的颈椎放松一下。
桌上的白纸已经脱离了乱画的放松阶段,初具雏形。
安宁盯着自己写下的一字一句、一笔一划,思路逐渐清晰。
很明显,如果整个事件中除了高瓴意外猝死之外的所有环节都是出于竞争对手的策划,那么,把安宁踢出公司的最高管理层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不仅可以让喻修明痛失一个公司高管层的心腹和得力助手,还会打乱节奏以及人员安排,可以给喻琦机会,在原本安宁所在的层级安插进一个自己人——或者折中一下,即便不是自己人,但只要不是如安宁一般是喻修明的嫡系心腹,那就是有好处。
一石二鸟。
虽然这个計划看起来可能还会有一些计划外的效果,比如说连带着让安宁身败名裂。但是很显然,计划者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终究是个要被牺牲掉的人,一点身外之物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安宁自嘲地笑了笑,终于找回感官,觉得自己有些口渴。
他放下笔,端着水杯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到餐厅外从直饮水机器里接了一杯温水喝。
其实这才是他习惯的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