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扉页,入眼处仍然是昙叶留下的那首小诗: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但画册的空白处上多了一幅画。
那画的是一座佛窟,佛窟中有着无数的壁画、彩塑、雕像,都是诸菩萨佛陀天龙八众的法相,唯有那壁上飞天从画中飞出,从空中俯视地上的佛子,而地上的佛子双手合什,仰望着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眼,万年。
扉页的底处写着另外一行诗句:日月不相见,跋涉万里征。何日生双翼,与君复相逢。
笔迹清秀,应是长公主所书。
李璧月心中喟叹。
失去了女儿,失去了所爱的人,长公主最终决定离开这个于她已无望的尘世。
不知在遥远的天国,天女会不会再遇到她的佛陀。
最终,她伸出手臂将楚不则拉了起来:“师兄,这件事情不能怪你。也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
虽有楚不则帮忙,但处理完积压了几日的公务还是花费了李璧月大半天的时间。
等她有空去探望玉无瑑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客居之内,孙危楼显然已经看诊结束,正坐在书案之前,运笔疾书。
长长的宣纸,他写了整整三页才停下来,然后才将纸塞给勾长了脖子在身后等待的长孙璟。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各种各样的名贵中药材,数量都是以斤起步。
长孙璟赔笑道:“孙大夫,怎么需要用这么多的药材?我看这一日三顿全用来当饭吃,也吃不完吧——”
他心中腹诽,别说是给人吃了,就算是喂猪,也吃不了这么多。
孙危楼不咸不淡道:“谁说这药是给人吃的。他如今与活死人无异,就算是硬灌也灌不下去。这些药,是用来熬制浴汤的。他脏腑受损严重,需要将身体泡在温热的浴汤内药浴。浴汤不可过凉,也不可过热。凉不受补,热则损身,所以每个时辰都需要换新的浴汤。这些药材,只是十天的量……”
想到这么多的药材只是用来泡澡,泡完了还得倒掉,孙危楼更觉得肉痛,道:“孙大夫,这些全部置办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
孙危楼眼皮一耷:“不多,也就五万两银子吧。”
长孙璟吓了一跳,惊声道:“什么,五万两?”他只觉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孙危楼冷笑道:“怎么,治不起啊,那就别治了……”
门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谁说不治了?我承剑府还能出不起药钱?”
长孙璟看到李璧月进来,将那三页长长的处方单递了过去,哭丧着脸道:“阿月啊,你刚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五万两银子都抵得上承剑府大半年的开销了。我实话说了,如今承剑府可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
李璧月的目光在那张处方单上扫过,又瞥见了孙危楼那冷笑的表情,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想必是这位孙大夫被她强逼着替玉无瑑治伤,心里更憋着怨气,在这里给她使绊子。恐怕孙危楼将对她的怨气都撒在这处方之上,她转过头,望向长孙璟。
长孙璟见势不对,拔腿要跑,可是一柄雪亮的剑插在门框之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璧月的声音幽幽从后面出来:“就算承剑府出不起这么大一笔钱,可从师伯你的小金库拿出这笔钱是绰绰有余……”
长孙璟本出身长安富室,家中有不少产业,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本人擅长经营,偏又抠门,只赚不花,他的私房钱加起来将整个承剑府买下来都有可能。
长孙璟哭天抢地道:“阿月啊,那是我的棺材本,养老钱……呜呜呜……阿月,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是谢嵩岳瞒你。将来九泉之下你去找他算账,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