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叹了一口气,这一剑依旧只得其形,未得其意。就算如今紫府中剑种重燃,她仍然无法达到浩然剑意的巅峰。
她收剑回鞘,撑起一柄油纸伞,沿着大理石砌成的石阶一步步向上。
石阶的最上方,站在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见到李璧月,他屈身行礼,道:“府主。”
李璧月上前将他扶起,道:“三师伯,何必多礼。”
中年人问道:“海陵的事情可还顺利?今日太子殿下特地在城门口等你,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中年人名为长孙璟,是温知意的师兄,掌管承剑府的麒麟堂,平日负责承剑府的诸多庶务,李璧月往海陵公干的这段时日,也是他代理府主职务。李璧月今晚回长安,消息早就送回了承剑府,长孙谨本来已到城门亲迎,到了地方却发现太子李澈已经到了。
长孙璟不便打扰,便带人早早回府候着。
李璧月看长孙璟的表情,似乎并不知晓圣人前后两道密诏的事——此事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她李璧月并没有见到那封密诏,不过是虚惊一场。若非李澈特地提醒,甚至她完全不会知道此事。可是若往大了说,圣人至今仍未完全信任承剑府。不过昙无大师稍弄口舌,圣人便会因为一些小事问责于承剑府。
她想了想,瞒下此事,道:“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朋友关切之心罢了。”
长孙璟心头松了一口气,道:“太子信重你,这是好事。”在长孙璟心中,谢嵩岳当年一言之差,使承剑府被闲置整整十年。如今虽换了李璧月为承剑府主,但承剑府远不及旧日声势。谁都知道圣人记仇,昔年圣人与谢嵩岳的那点过节,并未被彻底放下。
李璧月与太子交好,这才是承剑府将来的倚仗。毕竟,圣人年已老迈,将来坐在那个位置的会是太子。
李璧月轻轻“嗯”了一声,道:“三师伯,我想去剑堂祭拜谢府主。”
长孙璟面露讶然之色:“你才刚刚回来,今天天色已晚。何必这么着急?不如明日再去……”
李璧月坚持道:“今晚就去。”
长孙璟还欲再说,想起方才李璧月在牌楼之下的惊鸿一剑,道:“阿月,莫非你还不死心,还想再试一次?”
李璧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长孙璟轻叹一声,道:“随我来吧——”
剑堂位于承剑府主殿的最深之处。
这地方是承剑府的禁地,平日封闭,钥匙分成两半,李璧月与长孙璟各执一半。
李璧月将自己的钥匙取出,交给长孙璟。长孙璟将两把钥匙上下一扣,插入锁孔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响,锁钥应声而开。
长孙璟点燃烛火,推开大门。
李璧月跟长孙璟的身后,缓缓步入剑堂。
昏黄的灯火跳跃着,一一照过影壁上的十二幅画像。从最前面的秦士徽,直到最后面的谢嵩岳。
这座剑堂是供奉承剑府历代英灵的地方,从秦士徽传到谢嵩岳,一共十二代。
而她是第十三代,也许将来,这里的影壁也还会再增一幅她的画像。
李璧月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供奉谢嵩岳的灵位之前。
长孙璟料她也许有话想说,将烛火放在供桌之上,悄然退了出去。
李璧月点燃三支清香,插入香炉之中,跪在地上的蒲团上,静静凝望壁上的谢嵩岳画像。
谢嵩岳晚年时,总是愁眉深锁,以至于额间有着重重的“川”字形。这张画上的谢嵩岳则要年轻许多,独立高崖之上,负剑而立,遥望涧中一轮明月,意态潇洒,风华绝代。
她进入这里时,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