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道:“我是来这里抓一个要犯。对了,你既然一直住在这山中,应该知道到山顶的摩崖石刻怎么走吧。”
云翊点头道:“这山里的八卦迷踪阵据传是玄真观第一任观主李玉京所布下的,若是不懂道家阵法,一般人难以走到山顶。不过,我可以带你上去。你跟着我来——”
他走出山神庙,从左侧的一条小路上山。李璧月跟在他的后面,这山中的阵法果然奇妙,眼前分明无路,等到绕过石障,却从两山的夹缝中多出一条小道来。又或者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前几步便可进入山洞,从山洞出来又是别有洞天。
不多时,李璧月果然见到了去年见过的那座巨大的摩崖石刻,那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二十八个大字:“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
据野史所传,当年玄真观第一代观主李玉京,在六十岁这一年,将玄真观观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徒弟,四处云游,有一日云游到了这高阳山。在山中遇见了高阳山的山神,与之坐而论道,忽觉尘寰一梦,便提剑在山顶绝壁留下了这摩崖石刻,从此在山中结庐隐居。
李玉京隐居山中,但是仍得皇帝信重,三番五次下诏命他回京,李玉京都推辞不受。再后来,使臣再来高阳山,李玉京与青庐皆不见踪迹,使臣问周围山民,有人说曾见李玉京与青庐一起飞升仙界。
不过,这些都是野史传说而已。李璧月在崖顶张望片刻,并没有发现昙迦的行迹。
云翊也走了过来:“阿月,看来你想找的人不在这里,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多年不见,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李璧月点点头,跟着云翊往山下走去。
两人行过一棵矮松,李璧月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云翊转过头:“阿月,你怎么不走了?”
李璧月低头道:“这下山的路太陡了,我有点害怕……”
云翊微笑道:“来,我牵着你。”
他又回头走了数步,向李璧月伸出手,就在那一刹之间,李璧月手中棠溪剑已经出鞘,向云翊的胳膊斩去。
云翊仓促间收回手臂,可是胳膊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染红了白色道袍。他退开数步,与李璧月拉开距离:“阿月,你——”
李璧月冷笑道:“昙摩寺当我李璧月这么好骗吗?你不是云翊——”
“云翊”的脸倏然变幻,赫然便是之前挟持李澈的昙迦大师。
周围的幻境刹那消失,李璧月这才发现自己并非站在平地之上,而是站在悬崖之前,只需向前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昙迦正站在不远之处,捂着胳膊上的伤口,面色狰狞:“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璧月道:“你的破绽太多了。就算山神庙中迷香的会让我陷入过往的幻境,可是十年前的云翊只有十二岁,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进入变声期,声音清脆透亮。可是算起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声音又怎么还会和以前一样。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根本就不知道云翊在哪,你只是设下了这个幻境,我在幻境中所见所听的不过是我心中想象云翊的样子。”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说云翊这么多年一直在高阳山中隐居,只是怕连累我所以不敢找我。可云翊如果还活着,如果他还记得我,知道我在找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来见我一面。我和他的感情,你们昙摩寺这些和尚又怎么会懂。”
昙迦面色酱紫,他恶狠狠地道:“李府主识破又如何,你中了我的‘十二因梦’,接下来你会不断地在现实与过往的幻境中来回穿梭,永远都走不出这高阳山中的八卦迷踪阵,哼——”
他冷哼一声,越过石阶,倏忽消失了。
在他离开之后,李璧月眼前的视野再次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悬崖峭壁和摩崖石刻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州城外广阔的草场。
天空中飞着无数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风筝,其中飞得最高的是一只蓝色的蝴蝶风筝,此刻,风筝的线正握在一个女孩儿的手中,不断向上攀升。
人们中有人高喊道:“阿月,头名!阿月,头名——”
人群簇拥着女孩儿,向操场一侧的礼台走去。礼台之上,穿着玉白色澜袍的云翊雀跃着向她跑了过来:“阿月,你真厉害——”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草场中央的方形礼台。
礼台之下,灵州城主府的两位贵妇人——城主夫人白氏和她的妹妹小白夫人,一起笑眯眯地看着她。
城主夫人取了手帕,擦去她额角的灰尘与汗珠,微笑道:“没想到我们阿月还是放风筝的高手,不过才十一岁的女孩儿,就将这灵州城满城须眉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