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傅母会伤心,还是气愤?
多半在佛堂里大发脾气。不见面也好,免得见面又骂她丢尽了章氏的脸,大吵见血。
想到这里,章晗玉没什么心肝地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恍惚了刹那,以为天色还未亮,下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睡到了黄昏。
外间有人在争执。
两边都压着嗓子说话,怕吵醒屋里的人。其中一个嗓音清如冷泉,显然是她新婚的夫婿凌凤池。
另一个年轻儿郎的嗓音却也耳熟。她恍然猜出说话的人,应当是凌家至今未露面的小六郎,凌春潇。
得知自家长兄迎娶的长嫂居然是章晗玉,凌春潇反应激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当面争执了。
“她被长兄罚入宫服役,人早已知错,只求在宫里安安分分做个宫人,一双执笔锦绣手,如今抛却文章,饲养鸟雀而已!长兄为何还不放过她?”
凌春潇激动地压不住嗓音。
“她对长兄毫无威胁,春日宴的种种害人传闻,证实全是谣言!长兄,你如今何等显贵,只为了过去一段旧恩怨,折辱一个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长兄,这便是你教诲我们的君子之道吗!“
凌凤池把茶盏捧在手里,沉心静气地拨了拨盏中浮沫。
“我无意折辱于她。晗玉既嫁我,以后便是凌家宗妇,你之长嫂。这里是婚房,她人还未起身,出去。”
长兄威严当头笼罩,凌春潇听那句“出去”,本能地转身就往外走。
走两步想想不甘心,又急转回来。但这回的气势比刚才进门发作的一回明显小多了。
“长兄果然不会折辱于她?但我在婚席上听说……听说了许多……”
婚席上宾客众多,酒后交谈无忌,他听得满耳朵骇人惊悚的言语。
有人说把章晗玉锁于后院,锁头以铜水浇死。有人说挖一座地窖,把人扔下去,只留个送食的孔洞。
还有更骇人的,他亲自奉茶给贵客时,分明听到陈相低声斥责长兄,问他为何不同意“囚而杀之”?
对着长兄波澜不惊的面色,凌春潇一咬牙:
“长兄说,长嫂就在这婚房之中,哪里也未去?但今日都快过去了,家中长辈竟还未见到新妇。哪有新妇入门不奉茶的道理?我要见长嫂。”
啪一声清脆瓷响,凌凤池把茶盏放去桌上,道:
“她不会见你。出去。”
凌春潇心里警铃大作,脸色都变了。
“长嫂当真在婚房?没有被长兄扔进哪处地窖里?她人还活着么?”
凌凤池的目光盯在他脸上:“凌春潇,你怀疑我冠冕堂皇,满口谎言,暗中行鬼祟事。”
连名带姓被长兄严厉喊出口,凌春潇的气势立刻怂了。噗通,委委屈屈往地上一跪。
“春潇不敢怀疑长兄,春潇只想安心。长兄,允我看看长嫂。我只看一眼就走。”
凌春潇磨磨唧唧,凌凤池忍耐地坐着不动。凌春潇嚷嚷着往前两步,看架势要扑上来抱腿。
凌凤池眼皮子一跳,呵斥:“不许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