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瑾捏了捏眉心,喉咙里一滚,昏昏沉沉地应了声,哑声问:
“几时了?”
“卯时二刻,外面还黑着,爷您再休息会儿?”
裴淮瑾摇了摇头,“楚聿和谢长钰那边,有消息了么?”
苏安默了默,如实回答:“还未……”
裴淮瑾略一颔首,再未多言,接过苏毅递来的热水抿了两口,指腹摩挲着茶杯边沿,阖眼似在沉思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扶我去海棠苑。”
原本想着送沈知懿去别庄暂住一段时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接她回来。
所以海棠苑中的一应摆设同她离开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裴淮瑾环顾四周,视线定在桌子上那只茶杯上。
他走过去拿了起来,茶杯中还有半杯未喝完的水,早已凉透,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压着眼帘,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杯沿上淡淡的红色口脂印。
她前日涂口脂了么?
在裴淮瑾的印象中,沈知懿很爱美,从前沈家还在的时候,她买的胭脂水粉不知凡几,但她天生丽质根本无需涂脂抹粉。
十四岁的生辰宴上,她特意化了妆涂了胭脂,穿了身掐着腰线的衣裳给他看。
她将他堵在沈府无人的角落,像一只骄傲又俏丽的小百灵一样,在他面前提着裙摆转了两圈。
那日阳光明媚,少女的笑容比落在脸上的阳光还要娇艳,俏声又带着羞赧地问他:
“淮瑾哥哥,我今日好看么?”
但他那时候说了什么?
他看向她满怀期待的双眸,蹙起眉头说,“你还是素着面更好看,莫要学旁人打扮如此妖艳。”
当时她的笑容便垮了下去,眼圈一红委屈地就要哭出来。
裴淮瑾下意识抬了抬手,可不等他再开口,她将那朵蔷薇摘下来踩了两脚,转身就哭着跑开了。
好似从那次之后,她就再未在他的面前化过妆了。
她生得娇艳,其实什么样都好看,可裴淮瑾自己都记不得,当时为何要说出那么一句令她伤心的话,只觉得她生辰宴那日围在她身旁那些人的目光太过刺目。
裴淮瑾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杯口早已干掉的口脂,紧了紧眉头,仔细回想着前日最后一次见沈知懿时候的场景。
那天早上她故意将秦茵推入水中,又借此提了离开裴府一事。
当时他心中被气愤和不知名的慌乱充斥着,来到海棠苑的时候同她说了许多重话。
那日大雪纷飞,乌云密布。
他掐着她的下巴,可他完全记不清她是否涂了口脂,只记得那双满是控诉的眼神和小脸上绝望的泪痕。
这一年来,她似乎这样哭了许多次,比从前八年加起来的都多。
“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