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裴淮瑾,无视朝纲,有违律法,不经查证私自关押朝廷重臣致其死亡,即日起,着褫夺镇国公府世子爵位,改由镇国公三子承袭,免去其大理寺少卿一职,另于宫门外庭杖五十,以儆效尤,念其此前功劳,保留‘裴’姓,责令其十日后赴梧州任梧州令,永世无诏不得回京。”
皇帝念得极慢,偌大的宫殿回荡着他威严的声音。
一字一句将裴淮瑾彻底剔除在了大燕的政治权利中心之外,即便此后秦安一事有了结果,裴淮瑾也只能做隐在暗处的那个暗桩了。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垒下的政治基础,几乎在这一道圣旨中全然化为齑粉。
只要这道圣旨一出,他便成了裴家的弃子。
裴淮瑾倒是面色不改。
或者说,打从昨夜到今日,似乎没有什么事或者物能够牵动他内心情绪了。
太子暗暗摇了摇头,看他接过明黄色圣旨,叩谢圣恩。
从始至终,裴淮瑾只盯着身前的汉白玉地砖,神色平静。
“行了,回去同你母亲道别吧,允安,你别怪舅舅,倘若……你此番能拿出秦安通敌的名单,那朕答应你,重审沈家一案。”
裴淮瑾脊背挺直,郑重道了谢。
王英领着裴淮瑾出了门,身后跟着几个拿庭杖和条凳的高大侍卫,王英往后看了眼,偷偷凑到裴淮瑾身边,往他跟前递了个什么:
“大人待会儿将此物垫上,否则五十下恐承受不了。”
王英的意思,自然就是陛下的意思。
裴淮瑾低头看了眼他手中的垫子,婉拒道:
“多谢公公,允安罪无可恕,自当受罚。”
王英见他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将东西收进袖中。
刚一出宫门,苏安立刻迎了上来,“爷……”
“谢长钰那边可有消息了?”
苏安摇了摇头,“还没……”
说着,回头视线往后一扫。
裴淮瑾跟着看过去,只见那门口三十多门生不仅没走,还有许多听闻秦安自尽之事后赶来的官员,甚至更远处还有许多围观的百姓,和关心裴淮瑾的世家小姐。
他们一见他出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他的身上,整个场中噤若寒蝉。
裴淮瑾扯了扯唇角,一点一点解开自己的官袍递给王英,穿着一身素衣面不改色地趴在了条凳上:
“罪臣裴淮瑾,叩谢隆恩。”
棍棒砸在血肉上发出闷响。
曾经光风霁月、高不可攀的裴少卿,如今趴在宫门外当众受刑。
四周的人声渐渐大了起来。
陆琛蹙眉看看四周人的议论,又看看脊背上已是鲜血淋淋的裴淮瑾,长长叹了口气,回头问自己的侍卫:
“陆昭何时进京?给他传信,让他务必今夜前抵京。”
看裴淮瑾这样子,他是存心想把自己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