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觉得,人间真是个好地方。
除了妖界那个人人自诩清高的恶臭地界,这世间大有我的容身之处。情到浓时,我睁开眼望进他朦胧的那双眼,被他轻抚着脸庞——
他说,他愿意把他所有的一切献给我。
包括他的性命。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动听的许诺。于是,也在与他这份剥不开头绪的泥里越扎越深。他伏在我耳边说,如果我愿意,公府会成为我永远的家。
他会成为我永远的依靠。
我的家,我能够赖以生存的地方,我存在的支点。
我也能拥有一个家吗?
我也可以去依赖一个人吗?
毫无犹豫的,我拥紧了他,放任自己沉溺在无边的欲海里颠簸。
未过几多时日,听说她有了身孕。
他高兴极了,这是他袭爵以来的第一个孩子,理应得到阖府的重视与关爱。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我初入府时情浓如水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地重修旧好。
而我呢?
数月的光鲜亮丽,恍若昙花一梦,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被一一击溃。我这才想起来,我非妻非妾,忝居府上,连个名分都还没有。
他来我房中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常常等到夜半,有人倚在门边低声道:
老爷半刻前已歇下了。
我叹了口气,手却不免抚上平坦的小腹,不甘却又酸楚。
妖是不会有孕的。
更何况,我是媚妖。
他忙于公务抽不开身的时候,探望与照料她的重任便落在了我身上。不论如何,身为当家主母,一旦有了子嗣,定会比孤家寡人的时候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竟然在她的一生中占据着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
几乎能够决定她所有的一切。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看上去又憔悴了许多。汤药的滋味不好受,有孕在身又实在辛苦。
她不愿见我,也不再笑,更不想让我靠近她和她的孩子。
每每冷下一张脸,就如同一道毫不留情的逐客令。我也沉默着将食盒搁在几上,连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便转身退出屋内。
门虚掩上的刹那,我听见她痛苦的呕吐声。
……
人间怀胎十月,实在是太长了。
从最开始的亲力亲为,到后来因着她不想见我的由头,我便也避之不及,索性不再去了。
探望和送食安胎的事务全都交由下面人之手,我乐得清闲,也就时不时嘱咐一番厨子,暑夏时节多做些爽口的莲子羹,好教她开开胃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