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面上都是血迹,大多只是因为头上破了皮流了血染红一大片所致,其余的地方只有些许擦伤,只要好生将养,不过月余便应能恢复。
只是……
她何时会醒呢。
他转过头看向那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先天便有心症,少时又落入水中,再后来便一病不起,成日各种偏方奇药都喝遍了,身子没见好,人却被折磨得只能靠养方吊命。
命途多舛,说得大抵如此。
那张此时已被擦干净的脸仍旧苍白,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将那张面孔与梦境中的脸再度重合。
三郎和她的前世究竟有什么纠葛,今生的她在又有什么样的过去,只有等她真正醒来的那一日,才能知道答案。俞家人对她的疼爱浅薄地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纸,尤其是过了今夜,更为分明。
昏黄的灯烛影影绰绰地映着他的脸。梦留转回身去,暗想道:不知李姑娘他们可有查探到什么,也不知此时封公子是否与她在一处,处境又可安全。
罢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他吧。
他会尽所有的可能,医治好她。
师父传下来的医书传到他手里,年岁有些久了,翻起页来窸窣脆响有些吵人,那只翻阅的手又放轻了些动作。
正此时,背后躺在榻上的人忽而睁开了眼睛。
她骤而抬手死命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张着嘴嘶哑地发出嗬嗬气音,弓起身子拱起双足猛力地蹬着榻尾,面色霎时乌青,痛苦至极。
梦留被这番声响惊起,跨步上前去扯拽她的手,病中之人的力气应当羸弱,但她却不然。他将她的手禁锢在掌下时,额上已渗出了汗,可俞成玉的面色仍旧青紫,奋力地挣扎摆脱。
“好疼——”
从急促的呼吸中憋出了一个字,她躺在榻上,只觉浑身像被碾碎了一般,又或是像在接受凌迟,一刀一刀地挖在身体上,切割一块又一块带着血色的烂肉。
有人、有人动了她的灵器!
那股疼痛逐渐强烈,她感觉自己如身首异处一般,浑身既凉飕飕又若刀尖滚油,极端的拉扯令其就要爆出魂体,她拼了命地压制着那股滚烫的在体内翻涌的气息,睁眼看着有一近在咫尺的肩臂,猛地便张口咬了上去。
梦留吃痛地皱眉,但凭着本能还是没有松手,他趁着她此刻发狂,从袖中引出长针,刺进了她的后颈。
俞成玉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瞳色发灰,刹那之间安静下来,又重新倒回了榻上。
这一针刺入魂脉,生生将她体内的爆热驱散为净。那股生冷的寒气夺回了主动权,游入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忍不住仰起了脖颈喟叹。
室内的灯烛骤然便被一阵阴风吹灭,梦留起身拢住火折子去点,还未走至跟前便又灭了。
他再度点燃,却恍然惊觉一双手从背后摸索试探至身前,抱住了他,侧过脸来将他手里的火光一举吹灭。
梦留僵硬地愣在原地,手中攥着那枚火折子,凝滞许久,却不知该如何放下。身后的人紧紧贴着他的背脊,双手锁在他的身前,气息寒凉如冷冰。
那种寒意激得他一瞬间便浑身战栗,阴森的气息自脚底向上蔓延,腰间的手贴着他的手,凉得他的皮肉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谁?”
呼。
她又对着他的颈侧,浅浅吹了一口气。
“你转过来看看我,不就知道我是谁了么?”
她附在他耳边撩拨,伸手拽住他的面罩,意图一把扯下,被他险险按住,又速速起身将人猛地推开,“请姑娘住手!”
他退出去,打开手中的火折子,却如何也点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