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克抱着棉被,提着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拐进厂区前的那条黄土小道时,远远就看见修械所那扇新刷了灰漆的大铁门外,站着几个人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离得近了,看清是街道的那位于干事正陪着六七个人等在那里。
于干事眼尖,先看见了他,立刻扬起手招呼:“陈经理,陈经理回来了!”
那几个人闻声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晓克身上,带着好奇、期盼,还有几分局促。
他们衣着朴素,甚至破旧,但都收拾得干净利落。
陈晓克赶紧上前,于干事热情地介绍:“陈经理,这就是区里给您物色的几位同志。大家听说您这儿开工办厂,支援建设,积极性都很高,通知一到,立马就过来了!”
实际上大家好不容易盼来工作机会自然不希望错过。
陈晓克连忙放下东西,露出笑容:“欢迎欢迎!让大家久等了,我刚去置办点安家的东西。”他目光扫过这几张陌生的面孔。
于干事开始挨个介绍:
“这位是刘金生,刘师傅,今年四十六了。”一位身材精干、手指关节粗大的汉子微微躬身。“以前在‘钱记机械修理行’做了快三十年,车、钳、铣、刨都拿得起来,是老师傅了!南昌本地人,技术好,人也本分。”
刘师傅憨厚地笑了笑:“陈经理,以后多指教。”
陈晓克赶紧过去跟他握了一下手。
于干事接着介绍,“这位是罗文昌同志,三十二岁。”一位看起来比较干练、穿着洗得发白干部服的男子上前一步。“读过私塾,后来在旧政府的物资委员会做过几年文书,能写会算,人也机灵。杨区长的意思,是让他来帮您跑跑外联、记记账、管管材料采购,厂里一应杂事都能搭把手。”
陈晓克也是上前握手。
虽然是来自旧政府,但是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这也没有什么。
区政府能让他来,肯定也是考察过情况的。
“这位是魏老倌,魏福根,五十五了。”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朴实的老爷子笑着点点头。“本地老住户,解放前就在这一带给人看院子,老实巴交,绝对可靠。就想着找个地方落脚,包吃住就行。”
陈晓克也满意,这样把工厂当家最好。
接着是四位学徒工,都是十七八到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眼神里充满了对学手艺的渴望:
“邹水生,十八岁,家里是赣江边上的渔民,身子骨结实,肯出力。”
“熊木根,十九岁,父亲是拉板车的,他想学门技术换个活法。”
“肖细毛,十七岁,机灵,眼睛里有活儿。”
“涂志强,二十岁,看上去是个闷葫芦,但力气大,做事扎实。”
陈晓克一边听,一边仔细观察。杨区长和于干事显然是用心了,一个看门的老师傅,一个能兼任“办公室主任加采购加会计”的多面手,一位技术骨干,四个学徒工,这配置对于一个初创的小修理厂来说,非常务实和精简。他心中甚慰。
他请于干事和众人稍等,快步回到刚收拾出来的那间小办公室,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然后又快步出来。
“感谢于干事,感谢杨区长,也感谢各位同志信得过我陈晓克,愿意来咱们这个刚起步的‘前进机械修理厂’!”他先定了调子,然后话锋一转,“咱们厂草创,一切刚起步,但既然大家来了,就是厂里的一份子。有些话,咱们得先说在明处。”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