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医生直到天蒙蒙亮,才从急诊室疲惫地走出来,因为碎骨头有点多,清理起来花了一点时间,而且一次还清不干净,之后可能还得做多次手术,以后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当然,只要人还活着,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主刀医生说:“幸好当时车刚开起来,速度不算太快,幸好冬天衣服穿的多,幸好地上的雪是新下的,还没有凝成冰,给了一些缓冲,好歹救回来了。”
说到这里,连医生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幸好加起来,才能正好救一个人的命?然而更多的人,却连一个幸好都没有。
生命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楼照林这个荣获重生机会的幸运儿,此刻只想冲到外面雪地上给老天爷狠狠磕一个响头!
感谢这场大雪救了他的爱人!感谢老天爷的怜悯!无论是可怜他,还是可怜连星夜,活下来了就好……只要活下来了就好……
医生揉了揉眉心,接着说:“只是患者的求生意愿很微弱,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维持他基本的生理体征,想要病人快点好起来,还是需要你们亲人进行引导——”
这时,从连星夜家里回来的一个警察悄悄凑到医生耳旁,对他说了一些什么话。
医生望着这对夫妻的眼神缓缓变了,嗓音也冷了下来:“不过你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听说孩子就是因为家长才自杀的,为了避免前期出什么意外,我的建议是你们尽量少和他见面,即使见面也少说话,主要是怕你们刺激到他,毕竟人是我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
徐启芳和连文忠的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两个人都从头到脚写满了无地自容。身为孩子的亲生父母,居然被医生说最好不要看望!这爹妈当的到底有多失败啊?
楼照林当即站出来问:“请问我可以进去陪他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你是他的同学吗?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最好还是让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或亲戚来一下。”
楼照林毫不犹豫地说:“我是这个世界上跟他关系最好的人。”
他顿了顿,直截了当地承认:“我是他的男朋友。”
他已经听说了,连星夜是因为出柜,才被连文忠骂去死的,那他这个出柜对象,没道理还要躲在一个病人身后藏着掖着。
“你说什么?!”徐启芳和连文忠两个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医生眉梢一挑,心里“哟”了一声,面上漫不经心地点头道:“男朋友可以。”
连文忠居然当着警察的面就想冲上来打人:“艹你妈的!原来就是你这个狗日的勾引了老子的儿子,就是你把老子的儿子教坏了是不是?”
楼轻鸿赶紧把楼照林护在身后。警察上来把连文忠拽住了,对他口头警告了一次。
徐启芳尴尬又复杂地望着楼照林,这个满脸写着担忧的孩子不知道,她在几小时前,还想把责任推卸给他。
唐兰茹冷脸道:“连先生,请自重,您是想在法院见吗?”
连文忠眼睛瞪得像铜铃,隔空指着楼照林的鼻子怒骂:“你儿子他妈的喜欢男人!你难道不生气吗?你想让你家里绝后吗?!”
唐兰茹一脸无所谓道:“我家又没有皇位要他继承,他想喜欢谁喜欢谁,只要不作奸犯科,违法犯罪,我都支持,而且同性恋在2001年就从中国的精神病分类目录中删除了,连先生,请问您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吗?”
翻译一下就是——你他妈没上过学吗?
连文忠还真他妈没上过学,一下子被梗得说不出话,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上狰狞得像一头盛怒的老牛。
警察厉声说:“连先生,三次口头警告了,不要让我们对你进行强制措施!”
医生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麻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医院有医护人员看着,不会有事的。”
“走吧,我们先回家吧,”唐兰茹摸了摸楼照林的头,牵起他冻得冰凉的手,楼照林从小就火气旺,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脚冰凉过,她内心酸涩,“星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们先回家休息,明天再送你来看望他,好吗?”
楼照林乖乖点头,甚至礼貌地对徐启芳和连文忠告了别。
唐兰茹微微有些诧异,她本来还怕儿子会跟这家人打起来。这个曾经一腔热血、埋头猛冲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