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看了一眼行李箱,那里静静地躺着他上周刚学会游泳后,一时兴起买下的一整套装备——泳裤、泳镜、泳帽,一应俱全。他终究还是被蓉哥那不容置疑的语气给说动了。
酒店的恒温泳池在顶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或许是工作日,泳池里的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人在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对裸露上半身这件事,文彦内心深处依然存有几分源自过去的羞耻感。他先在池边观察了一会儿,觉得眼下的私密程度尚可接受,这才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客观地审视这具已经属于他大半年的躯体。在蓉哥魔鬼般的训练下,原本单薄的胸膛已经覆上了一层漂亮的肌肉轮廓,平坦的腹部也刻上了被称为腹肌的线条。他忽然有点理解蓉哥为什么总爱把那句“肌肉是男人最好的衣服”挂在嘴边了。
然后,他穿着这身新鲜出炉的、还带着几分不自在的“衣服”,一头栽进了澄澈的、泛着蓝色波光的水里。水的浮力瞬间包裹了他,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内心的杂念。他像一条鱼,专注地划水、换气,享受着肌肉伸展的酸胀与放空大脑的宁静。
但文彦很快就会知道,他要感谢蓉哥的,绝不止是敦促他练成了一副美好的□□这一项。他更要感谢蓉哥那近乎强迫症的鼓励,让他在此刻,此地,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钟翎碰到。
是真的充满了猝不及防的窘迫的“碰”到。
文彦游得太入神,直到前方视野里突然横亘一抹明亮的宝蓝色身影,他才惊觉不妙。那身影近在咫尺,他猛地刹住前冲的势头,身体在水中一个狼狈的急停。
虽然最终没有撞上,但溅起的巨大浪花,还是劈头盖脸地扑向了对方。
“抱歉!抱歉!”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急忙道歉,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把剩下更多的话都吞了回去。他其实是在对方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才真正认出她来的。
“文彦?”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泳池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被水汽浸润过的清冷。
文彦的脑子像是被水灌满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话一出口,他就想当场溺死在泳池里。我真像个傻子,他在心里哀嚎,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钟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探究和,无语。
“她一定是被我蠢到无语了。”文彦绝望地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刻、马上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钟总,好巧啊,你也来游泳?”
多么废的一句话啊!不然她穿着泳衣来泳池干嘛?喝水吗?文彦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然呢?”钟翎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重复了他的心声,“我来泳池喝水吗?”
那一刻,文彦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或许还是挺有缘分,挺同频的。只可惜,在如此“心有灵犀”的时刻,钟翎能看到的,只是他戴着滑稽泳镜的一张蠢脸。
羞愤欲死的文彦,只能干笑两声:“哈哈,那……那您继续,我去岸边歇会儿。”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手脚并用地划到了泳池边,一把抓住扶梯爬了上去。他不敢回头,只能抓起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偷偷掠过那道在水中的蓝色身影,一边内心天人交战,纠结着一个世纪难题:现在是直接走比较礼貌,还是不走比较礼貌?如果走,需要再打个招呼吗?如果打招呼,又该说点什么才不会显得更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