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程羡之起身:“太后特指本官前来,目的可想而知,曹御史若还想跟从前一样两头讨好不得罪,不湿袍,怕是要不成了。”
曹观清眸子转动,却不知看向何处,压着声赔笑,“程仆射提点,下官谨记,谨记。”
“只是,您要查屋税,这事得从户部查起,为何要从京兆府入手呢?”
曹观清不愧是老狐狸,问到关键之处。
若是朝中官员有意隐瞒房屋侵占,定然会有百姓状告到京兆府的案卷,这便是突破口。
即便户部官员有所涉足,他不信手还能伸到京兆府里头去。
京兆府尹刘林,向来公正严明,不参与党政,并非一丘之貉,只是不知刑狱司里藏了多少就连府尹都不知的猫腻。
“曹御史可知房屋税收下降,而京都房屋搭建面积却比去岁新扩不少?”程羡之不答反问。
“刑狱司只管督察办案,审讯犯人,旁的倒是叫下官为难了。”
“曹御史不必谦虚,您的能耐可大着呢。”程羡之这话不像是恭维人的,倒叫人背脊发寒。
查办房屋税?
陆听晚这会大概是摸清了,她在枫林巷曾听苗大婶说过,城西去岁以来便新起了许多屋宅,都是无人居住空置许久的,房主将宅子挂到房牙处租赁。
就好比洛云初,手上不少这样的屋子等着租赁。其中不少屋宅起楼时,主家仗着权势硬生生侵占原本属于百姓的地,百姓投靠无门,动辄打骂,怕闹大的给些银两私下和解。
硬气的敢上京兆府递状子,性子软的便只当吃了哑巴亏。
此人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不查清不罢休的气魄,连那曹观清都敬重三分的人,能是什么人呢?
难不成比她爹这块令牌还要管用?
陆听晚思来想去,决定在京兆府外候着此人。若是好官,或许京都商贾一事也能彻查,就怕所托非人。
待属下从卷宗库取了卷宗,程羡之才从刑狱司出来。
二人将卷宗送上马车,程羡之跨出步子,倏然前方不明之物冲撞过来,那人面颊沾了灰,双手漆黑如炭,指甲嵌入污垢,原本月白袍子被染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指印,一双手紧紧拽着他长褂,腰封歪了一头。
原本不爱与人接触的程羡之顿时心生厌弃,他一贯端正沉稳,面容波澜不惊,可一双清瞳装着寒冰,藏了要吞噬的杀意。
不等他训斥,陆听晚开始诉苦,“大人,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家中老父病重,以卖花为生,可前些日子被人殴打重伤,刑狱司人不问青红皂白,将老父和兄长关进牢狱,如今,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程羡之扫过四周,京兆府外人流甚少,他眼前盖过一层黑暗,垂着眼皮,声音极为森冷,“京兆府断的案,你该找京兆府,而不是见人就扑,属狗的?”
陆听晚错愕,知此人不好糊弄,便换了策略,软语相求。
“大人,京兆府不放人,小的实在没法子了,您行行好,盛世京都,天子脚下,平头百姓没有活计,还要叫狗官欺诈搜刮,我那姑姑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嫁入城中,阿祖贪人家里有几块地,便把姑姑嫁过门去,可谁知不到月余,家中的地便被恶霸强占起了宅子,状告无门,这日子还怎么活……”她那嗓子吼得不比苗大婶小,就是气势少了些,声音浑厚不足,又刻意压低。
程羡之只觉这声音聒噪,不过陆听晚那句强占地皮起宅子,他是听清了。
“起来。”
“大人不答应为小民申冤,小民便长跪不起。”陆听晚耍起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