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蹙眉,却听她身后的见雁按耐不住,挤上前来,疾首蹙额骂道:
“还什么还呀,人影都没见到一个,一分钱不出,把我们家先生当成冤大头!真是肉包子打狗!”
也不怪见雁冲动,口不择言。
那日在徽州知府衙门,洛英随孟柯白走后,问鹂为了防止见雁说漏嘴,这才将洛英在池州三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包括重遇孟柯白、与康和县主的狭路相逢,以及后来在那个温泉别业的种种。
见雁专管洛英的银钱和账目,是个理财能手。她信奉着“有钱万事大吉”,将身外之物看得很重,认为只有把钱财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稳妥。
游秀玉因病仙逝,洛英给孟柯白五千两的帛金,见雁无话可说;但又莫名其妙赔出去一万两,见雁心痛,她可太心痛了!
虽然这笔钱对她们主仆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她家姑娘也向来心善、乐于助人,但这次她帮助的对象——
康和县主,名不见经传,却是孟柯白空虚寂寞了五年,才找到的红颜知己!
孟柯白找一个年轻十二岁的红颜知己也就罢了,男人的劣根性、永远喜欢二八芳龄的姑娘,但他竟然还专找跟洛英长得像的,这是明里暗里,把她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要不是看在绩溪时孟柯白出面救了自己一命,见雁早就当面找他理论了!今天,佟归鹤又突然提起那一万两,见雁可就再也忍不住。
佟归鹤一听见雁的话,忍了一路的怒火也“噌”地一下烧了起来,无不激愤道:
“我看她穿金戴银,前呼后拥,招摇得很,根本不像囊中羞涩!”
一个尚算俊朗的青年,气得眼冒金星,鼻子都歪了:
“堂堂一个县主,怎么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呢?先生你放心,这件事由我来出面,你就在客栈里等着,我一定要找她讨一个说法!”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佟归鹤!”洛英连忙叫住他。
上次在温泉别业,那钱妈妈说的话洛英还记得一清二楚。
康和县主的父亲因为犯错,在三皇子那里失了宠,一家人齐齐整整,即将被赶回西南边陲,转眼才大半个月过去,康和县主非但没走,反倒还比先前更要嚣张跋扈,其中根由,自然还是家势跃升。
京中风云变幻,苍狗白云之事,洛英自小屡见不鲜。
也正因如此,她才要更加谨慎,当即拿出了身为老师的严厉,教育佟归鹤要以秋闱为重,不可以分心,更不可以为了她而惹是生非。
而佟归鹤站直听训,嘴唇紧闭,青筋凸起,剧烈呼吸声,从他鼻腔中一上一下传出来,每一声都在昭彰着他的愤愤不服气。
“那天晚上的事,老师很感谢你,没有向其他人说过半句。”提起当日的东流她与洛琛在街市买面具被佟归鹤撞破一事,洛英顺势变得温柔起来。
这下,她身上那股因严厉的教诲和训诫而生的长辈之感,霎时便烟消云散。
佟归鹤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弱冠青年,眼见面前的老师温柔典雅,一双杏眼含着盈盈的关切与笑意,那些冲动之下的违逆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先生放心,那晚的事,学生一定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佟归鹤信誓旦旦,早已忘记要去找康和县主一事。
话已至尽头,洛英多叮嘱几句,说起晚上她做东请大家吃饭之事,佟归鹤答应去通知余人,便各自散去。
整个下午,洛英带着问鹂和见雁,主仆三人在应天城中穿梭往来,所幸,并未与康和县主“狭路相逢”。
日落时,她们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客栈,上楼,路过佟归鹤房间所在的一层,洛英停下了脚步。
先前说好,今晚她做东请几个学生吃饭,也不知佟归鹤是否已联系好。
踌躇间,却听有脚步声,由下而上、蹒跚踉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