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话音未落,却听君迁问道:
“是‘樱疮’么?”
“郎君晓得呀!正是那病,染上则浑身瘙痒,红肿溃烂,就像那儿的山樱花似的。莫瞧这名字好听,不好可是要死人哩!”
金坠幽幽道:“放心罢,这位可是药师如来下凡,法力无边,瘟神见了他都退避三尺呢。”
妇人又劝了几句,见他们去意已决,只得作罢。待她走后,金坠叹了口气,盯着君迁道:
“我还以为你忽然有了闲情逸致,要带我去踏春赏樱呢。原来不是赏山上的樱,却是人身上的。”
“鹤山杜县令是我的同门师兄,调任此地不久,致力防治时疫,常与我通信探讨。正好我研制了一种新方,约定此行顺路前往拜会。”君迁望着她,“你就待在船上吧,我去去便回……”
“你当我是瘟神么,去哪儿都避着我?”金坠冷冷道,“在临淮县不声不响晾了我三天,这次又要故技重施?”
君迁欲言又止,伫立舷边,默默凝望着水面。金坠走到他身旁,坚定地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半个时辰后,客船如期停在了鹤山渡。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城,碧波翠嶂,修竹娉婷,颇有武陵桃源之风。渡口水岸边遍植山樱,花开正盛,落英缤纷,遥看如绯云红霓。四下却并无游人赏花,显得十分寂寥。
二人甫一下船,岸边便有几个胥吏亟亟跑来,自称奉杜县令之命前来迎接沈学士夫妇。君迁道了谢,便随他们乘车去往县衙。胥吏们一路上谈起那名为“樱疮”的本地时疫,词意恳切,无不对这位翰林医学士的到来颇感欣慰。
百姓都在家避疫,城内行人稀少,车马一路畅行,片刻便到了县衙。一个面目清朗的青年县官已候在衙门前,正是君迁的师兄杜县令。见了来客,忙迎上前来,亲切地唤道:
“见微!别来无恙?”
君迁款款回礼:“师兄一切安好?”
“好,好!”杜峥拍了拍君迁的肩,无限感慨,“自我调任离京,你我已有三年未见了吧?”
“确是三年不曾与师兄相会了。”
“你还是那样,一点没变……本该亲自去渡口迎你,不巧今早刚到了一批药材,我得去盯着,只好怠慢了。”
杜县令殷殷说着,见金坠正从车上下来,忙行礼道:
“听闻师弟新婚之喜,这位便是令正吧?在下杜峥,见过金娘子。二位舟车劳顿,不妨先至馆驿稍作休沐。”
金坠回了礼,微笑道:“在船上已休息了一夜,不妨的。正事要紧,还请杜县令告知本地时疫现况。”
杜峥叹道:“二位新婚燕尔,本不该叨扰。奈何樱疮疫疾甚流,若无尊夫相助,真不知如何是好……”
金坠道:“此疫究竟从何而起?”
杜峥道:“这樱疮可谓是鹤山的宿疾,每春山樱盛开时节必要流传,今岁不知何故尤甚。百姓之中已有四成染疫,死者近百,若再不得防治,只恐愈演愈烈……”
君迁道:“此疫本为疥疾的一种,然流速迅于寻常疹疮,重则致高热惊厥,心肺衰竭而亡。初发多以肢体痈疽为主,仅用膏药外敷不足以治本,需辅以清毒汤药内服,方可阻切疹毒入体——具体药方此前我已寄来,不知可否备全?”
杜峥忙道:“就是今早刚到的那批药材,皆是按你上回寄来的方子抓的,我这就带你去库房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