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坠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世上还有许多性子温柔长得好看的人,不只他一个。”
净月正色:“可沈檀越沈神医就只这么一个呢!”
金坠苦笑:“是呢,幸而就这一个,再多几个,各路神佛可都没活干了!”
净月咯咯笑:“那正好!神佛没活干,我也不必在寺里念经伺候他们,同你们一道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才好呢!”
她们围坐闲聊,不觉已是亥时彦夜,君迁终于巡诊归来。余婆婆见了医仙凯旋,好不激动,忙招呼他用茶吃饭。君迁劳碌整日,饥累交加,细细地将粗茶淡饭吃得一点不剩。金坠知他疲乏,也不说话扰他,单手支颐闲坐案边看着他吃饭。
须臾饭毕,到了就寝的时辰。农家狭小,只两间屋子,余婆婆便让净月睡在自己屋里。还有一间本是她儿子儿媳的寝房,斯人已逝,正好让给神医夫妇过夜。金坠想到先前那句“万一只剩一间房”的谶语,只得暗自苦笑。
二人进入屋中,但见此间十分逼仄,家徒四壁,只一张草塌。金坠想到那对病亡的夫妇及他们的两个孩子生前便是挤在这样一间陋室中过活,不禁深感凄然;侧目见塌上落着只蒙尘的布偶,许是那去世不久的孩童落下的。
她心中难过,正欲去拾,忽听君迁在身后道:“别碰它。”
金坠缩回手,见君迁走上前来,冷声道:“他们病死于此,这里的东西或染了疫毒,不可触碰。”
“既如此,是不是该放把火烧了?”
“保险起见,确应如此。”
“人家好心留我们过夜,你却想烧了她的屋子,沈学士可好生无情。”
“瘟病比我更为无情。”
君迁语毕,从药匣中取出一柄银火剪,将案上烛台中微弱的火焰拨得更旺。
金坠惊道:“你不会真打算烧了别人家吧?”
君迁不言,待烛火渐亮,从匣中取出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丸香药,散着艾叶丁香的苦味。他将那香丸点燃,置于案前,待袅袅苦香弥散屋室,驱逐疫气;又取出一枚赭黄色的石块,以火剪钳于烛焰上熏烧,回身对金坠道:
“将手给我。”
金坠一凛:“做什么?”
君迁正色道:“雄黄烧烟,熏于袖间,可杀毒驱疫。”
金坠松了口气,撇撇嘴角:“我还以为你要连我一起烧了呢。”
君迁一哂:“我还不至于如此无情。”
他将烧得焦红生烟的雄黄石夹出来,迅速裹于一块生绢中,示意她伸手。金坠只得乖乖将手给他,君迁轻捏过,将那火热的雄黄绢贴于她袖口腕间。
金坠腕上一灼,触火般缩回手去,轻嗔道:“……烫。”
“忍一忍便好了。”君迁以不容辩驳的口吻对她道,“或者你自己来。拿手上更烫。”
“等一等。”
金坠将左腕上的那只翡翠镯取下,暂搁在案上,复又将手伸给他。雄黄石在袖中辣辣地冒着热焰,好似要在他掌中融化了。君迁敛眉垂目,认真替她熏袖驱疫,全然不觉自己握着火石的手是何等灼痛。
半晌事毕,金坠长吁一声,伸回手道:“法事做完了,这下瘟神总该退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