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并排躺下,当然,小饿是趴下。
江洢伸手抚摸它厚实的皮革,错落整齐的骨鳞在月光下显出迷幻色彩,凉幽幽的舒适手感。
鳄鱼大多是晨昏性动物,即喜好黄昏到夜间活跃。主构架来自鳄类,它也继承了这些习性。
小饿睁着鳄眼在看她。
她翻身趴在草芯枕头上,望向它每每凝视她时好似深情又好似无情的冰冷非人眼瞳,手向前滑动,捏住它宽厚坚硬的上下颚,把玩着,静静心想,也行吧,她认了。
不再只是她的完全掌控,她对它也夹杂上恐惧,她们的关系才算平等。
至少,这份难以言述的、格外刺激的情绪,让她觉得这头亲手养大的巨龙更迷人了。
“我爱你。”
察觉到小饿瞳孔的变化,江洢笑了笑,捧起它吻部道,亲吻它鼻尖。
不管出于刻意的讨好,隐秘的兴奋,还是作恶的引诱。
恐惧,好像只是在她们这旷古绝伦的人鳄关系里添加了别样滋味的化学剂。
“嘘——”
圆钝的鼻头抬了抬,小饿有点躁动。但她手一用力,近于镇压的姿态,示意它保持安静,它便又老老实实趴下。
她要休息了。
江洢抱住它闭上眼,与它头挨着头,沉浸在静谧的夜色里。
她注定与它在这儿消磨岁月,不可能再折返人类社会。
所以她如果和它闹矛盾,最好是想办法修复,无法弃它而去。保不齐它也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才有了上次那一番大胆举动。
哈,真是太像了。这就是她过去没来得及与母亲和好得来的因果轮回吗?
但她毕竟还是幸运。小饿的叛逆可远不及过去的她,小饿对她感情之纯粹深厚也远胜于过去的她。
闭着眼,她睫毛轻轻颤动着,思绪略微抽离,就像被风卷起的翅果,张开微型双翼,走马灯般掠过那些算不上太愉快的过往。
最后,穿过隔山隔川的遥远距离,落回她不知是怀念还是厌憎的那片土壤。
在她的记忆,那里连绵阴雨,所以她总想逃离。以前只是想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女人身边,身体成功,精神却依然被困,无法自解。
她尝试摆脱对方如影随形遗留在自己身上的幽魂,看病,吃药,像治愈伤口一样自我疗愈,收效无几。
直到如今,直接与整个人类社会割离,她收获了全所未有的轻松。原来要到这一步,她才能自由。
灵魂,身体。
浩瀚宇宙的夜空悬在她们上空,身下是无边无际原野。
她们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类,和最孤独的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