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繁盛的夏季即将到来,如今水岸郁郁葱葱。
它找到月光下一块漂亮的浅滩,扑通跳进去,游一圈转悠回来,从喉部声匣发出清脆响亮的咆哮,激起水花,细碎的银白像一片喷泉跃起,好像在表演水面舞蹈。
作为半个鳄类专家的她,在观察大半晌后,某个惊世骇俗的猜想渐渐落到了实处——
它不一定了解人类行为,但空气中的信息素没法掩饰。人类的犁鼻器高度退化,无法主观感知到外激素,可动物最擅长捕捉并解析这些信号分子。它分明清楚她刚刚做了些什么。
它现在这一系列举动,是在求偶。
江洢惊得定在原处,小饿表演完毕上了岸,又一步步朝她爬近,仿佛噩梦重映,她迟钝回神,吓得立即绷直了脚背蹬在它鼻尖,不许它再往前。
过去一个冬天,她在上个夏日里晒黑的肤色又养了回来,一只脚踩在它深色的巨大头颅上,黑白分明,对比强烈。
江洢站不稳,又把脚放下了。她抿着唇不太想承认,但她的脸肯定红了,烫得她有点发晕。
小饿礼貌地停留在半步开外,提起眼珠很无辜地看她。
夜色里本来深郁的瞳更深沉了,被月光一晃,莫名有些水汪汪,还怪可怜。
……好吧。
虽然有些奇怪——嗯,好吧,放过去是会被驱邪、放现在是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奇怪——但,好吧。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洢慢慢地蹲坐下来。
她伸手,巨龙就安静伏在她掌心下。
她用了点劲儿将它推远一些,它顺着她的力道,一步,两步,轻缓向后退去,直至她们能够很好地对视。
“小饿。”她问,“你是要按你们的习性,还是要遵守人类的规则?”
小饿将脖子伸长了,在席地而坐的江洢面前,它趴着也比她高。
它向右偏过脑袋,用一侧瞳孔看她。是疑惑的意思。
江洢默默思考一下。
嗯,错了。
小饿一直跟着她,哪有种群同类观念,哪有所谓的“你们的习性”。它未必知道它自己是什么生物,甚至她怀疑,更单纯的,在它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它是一类,其它活物都只是它的食谱。
江洢陷入了有些混乱的思潮。
记载中原始鳄鱼的习性,应该是只在繁殖季配对,有了独立生存能力就会离开母鳄。然而它到现在这么大也毫无离她而去的迹象,仍其乐融融黏着她。
它并不是真的鳄鱼,她很早就知道。但这事其实也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它对她来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