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垂下眼,她知道颜娘是怕打扰她才不点灯的,她不说话,直起身抱住颜娘,埋在她怀里依赖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伤眼。”
“好。”颜娘一口答应,想起白日里的裴衍,他伤成那样,肯定瞒不过裴夫人。
“裴衍那,裴夫人会不会生气?”
徽音坐正身体,回想了一下裴夫人提前裴衍时的神情,是一副极恼火的样子,可裴衍到底是她的幼子,她会如何徽音也说不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徽音起身坐在书案前,翻着未看完的字帖,蓦然想起裴衍那张像极裴彧的脸蛋,叫她打成猪头模样,显些笑出声。
晚膳比较简单,一道炙烤里脊肉,一叠豉酱拌秋葵,另有一道野雉汤,新鲜的野味慢炖出清汤,加入切碎的嫩笋丁,鲜嫩可口。
主食是粟米粉制成薄饼,贴于陶炉内壁烤熟,表面微焦脆,内里松软。还有小碟盐、豆豉酱、花椒粉调味。
徽音在一楼堂内用着饭食,颜娘等人叫她遣下去用饭,身边只有阿桑伺候在一旁。
院外传来动静,阿桑出屋穿好鞋履,打开院门,女君院里的春分提着灯等在外头,身后还跟着四个短襦婢女。
她侧开身,领着春分等人走进院中等候,快步走到屋外禀告,“娘子,是春分。”
徽音放下著,示意她将人叫进来,不多时,春分退去鞋履,走进屋内,恭敬的跪在地板上行礼,“春分问宋娘子安。”
徽音问:“可是夫人有事?”
春分转身朝后招手,跟着的四名婢女缓缓走近,跪在春分身后,手中各端着一个云纹朱漆盘,以红布相盖。
春分笑道:“女君说小郎君顽劣,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跟个混世魔王似的。除了少将军,无人能止住他,如今宋娘子到成了能制住他的第二人。”
春分示意身后四人拉下红布,“女君听闻娘子受伤,特命奴婢前来送药。”
徽音摸着膝盖微笑道:“夫人宽宏,不怪罪我就好。”
——
函谷关与关南侧,武关、北侧萧关并称“关中四塞”。地处秦岭余脉崤山与黄河之间的狭长通道,侧峭壁高逾百米,最窄处仅容单车通行,是重要的军事重地。
晨雾初散时,关楼在山壁间露出黑色的轮廓,关道下,牛车辎重排成长蛇,等待关隘开放。裴彧站在三重关楼之上,俯视来往的胡商和农户。
关中令陪候在一旁,时不时介绍函谷关风貌,他偷偷觑着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将军,天子近臣。
官袍中沉重的金饼坠得他手臂酸软不堪,他打量身后围着的兵卒,内心斟酌着如何能不动声色的讨好这位贵人。
关中令笑道:“裴将军,此处风大,不如随下官去公署中歇息片刻,等太子殿下的车马到了再出来相迎?”
裴彧垮着环首刀,语气无波无澜:“不必麻烦。”
关中令继续劝:“听闻裴将军酷爱美酒,下官那里还有几坛上好的蜀中酒酿,不如……”
“关中令。”裴彧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指着关口一处地方道,“那支商队说是托运丝绸,可辎车吃重如此之深,似是铁器啊。”
关中令猝不及防被他打断,撑着笨重的身体朝外望去,这一看吓一跳,丝绸辎车比旁边粮食辎车的车辙印还要深半分。
他脑门瞬间惊起冷汗,朝裴彧略一拱手,着急忙慌的下了关楼。
袖中沉甸甸的几块金饼不慎掉落出来,从楼梯处一路滚落到楼下,叮叮当当的的声音惊动一片守卫的兵卒。
关中令顾不得抬头去看裴彧的脸色,连滚带爬的捡起金饼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