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眼底带着一丝不耐烦,”真是娇弱,熄个灯也能受伤。”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徽音此刻也不免有几分气,她推开裴彧下床,翻出药膏给自己敷上后,又躺回地上。过程中一言不发,完全无视裴彧。
裴彧凝视已躺好的徽音,低头看着被她推开的手掌,他也有些气笑了。他抬手灭掉烛火,上床时故意弄出大动静,转头看见徽音不耐烦的缩进被褥,隔绝一切目光。
他抬手狠狠拉下帷帐,翻身朝里。他陷在被褥里,周身都包裹着徽音身上的淡香,密密麻麻钻进鼻腔,心肺,搅得他睡不着觉。
裴彧听着地上传来的浅浅呼吸,他翻身看过去,徽音已经从被褥探出头,双手无意识的交叉在腹前,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帷幔影影绰绰,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她今夜一改往日的小意讨好,竟然还敢冲他发脾气。
他摸着颈间那道伤疤,那是五年前,他听闻长安东郊的树林里子出现一只野生麋鹿,他心痒难耐,瞒着裴府众人独自出京寻找。
裴彧在林中绕了三天也没找到那只麋鹿,身上带的水和干粮也用尽,倒霉的是,他还在林中迷了路,直到天完全黑透才从林中走出。
人困马乏,浑身脏污,辨不清方向,只能就近找一家乡野农户借宿。
那处应是城中某位富户的乡野农庄,星火点点,他被仆人领进庄内,途径一处飞阁庭院时,发现里头坐着一个粉玉雕琢的小女娘,约莫十二岁,梳着双丫髻,天真无邪,极是好看。
彼时的裴彧也才是个刚满十五的少年,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女孩两眼,没想到引发了误会。小女孩年纪虽小,却极敏锐,当即指着裴彧的身影吩咐周围的奴仆将他赶出去。
裴彧努力解释一番,那小女孩笑吟吟道:“那又如何,你冒犯了我。”
少年不忿回道:“不过多看了你一眼,你能少块肉?”
“这是我家的庄子,我要赶你出去也不需要理由!”
她说完没半分犹豫的叫人将裴彧拿下,他当时有心无力,没两下就被宋府的奴仆架起来,撵了出去,颈上还受了些伤。
他只能在野外硬捱一晚,等待天亮城门大开才回府,因此事太过丢脸,不论众人如何问他都不曾吭声,阿父还因此罚他跪了半天。
后来他才知,那小女孩是宋公之女,本想找到她报复一番,但匈奴来犯,阿父出征战死,他也远走代郡。
经年之后再回西京,彼时的宋徽音早已褪去稚嫩青涩,成为众人口中人人称赞的的高门姝女。
被褥垫得再厚也不如床舒服,天刚蒙蒙亮,徽音就醒了。她坐在地上揉弄酸痛的腰间,朝内室看去,帷帐虽然拉下,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些人影,裴彧还在熟睡。
她摄手摄脚的起身,凑近铜镜观察伤势,好在并不严重,过了一晚上已经消肿了,就剩下些红痕。
早膳时分,徽音和裴彧各自用饭,面对面的跪坐在漆案前,只剩筷箸与漆具相接的声音。
用完饭,裴彧出门上衙,他如今挂着卫将军的名号,还领了虎贲中郎将的职责,统帅禁军精锐。
他一离开,徽音就吩咐阿桑等人将临水阁好生打扫一番,尤其的她的床榻,从里到外都要换新。
她则是领着颜娘去见了裴夫人,裴夫人心情不爽利,恹恹的卧在榻上。
徽音接过颜娘手中的药包递给裴夫人,“上次见夫人膝盖似是受凉冷痛,这是我傅母家乡的偏方,捣碎后敷在膝盖处,能有效缓解。”
裴夫人很是意外,她自从生了裴衍后就落下这个老毛病,腿总是时不时的发疼,看了不少医官总也不见好。
她心中顿觉宽慰,握着徽音的手拍了拍,“你有心了。”
徽音试探的问道:“夫人似乎是心情不好,可愿同徽音讲讲?”
裴夫人面带犹豫,见徽音一脸真挚,最终叹气道:“是佳莹的事,也都怪我,从前是我一直撺掇她说要他给彧儿做妾。可如今你也知道,彧儿不愿纳她,我又做不了他的主。佳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