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季微辞主动提起今天实验室发生的事。
纵使他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能看明白为什么沈予栖要让他先到家里来,又为什么要教他做菠萝派。
虽然季微辞不明白为什么沈予栖总能看穿自己的情绪,但他不想辜负这份担心与好意。
他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道:“这两天实验室暂时封锁,可能会统一检修高压钢瓶,你们送来的样本检测要过几天才能做。”
“那个不着急。”沈予栖立刻说。
他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样本检测,在他听到“实验室事故”这样的字眼时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季微辞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目光落在对面人那看似冷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平静面容上,只觉得心尖抽了一下,不由得捏紧手中的筷子。
季微辞夹一块菠萝黑胶牛肉中的菠萝放进嘴里。这是他第一次吃这道菜,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还带着独属于牛肉的油香,很独特的味道。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学会控制情绪、要对他人减少依赖、要习惯于控制欲望。可再遇见沈予栖,他才获得一些全新的人生体验。
沈予栖是他意料之外的意外。而这个意外现在正微垂着眼,认真注视着他,仿佛他能接受他的所有,无论是他的倾诉或是沉默。
“我父母就死于实验室事故。”季微辞突然开口道。
他的用词非常直白,并不避讳什么。
旁人提及时都要小心翼翼地说“去世”或是“走了”,就连讣告中的“牺牲”,在他看来何尝不是一种文字的巧言令色。
事实就是,他们死了。
季微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没有向别人倾诉心事的习惯,甚至都不知从何讲起。
可沈予栖出现的时机太好了,他的敏锐、他的平静、他润物细无声的包容和接纳,像是一个频率低但范围广的施救信号,当你察觉到时已不知不觉间靠近。
沈予栖看出季微辞这一瞬间的打开,心尖又软又疼,但他并不想以季微辞自揭伤疤的方式带来他梦寐以求的的交心与贴近,于是打断他的回忆,轻声道:“我知道的。”
季微辞微怔,这才想起那时新闻里发了讣告,后来不知是谁把死者是他父母的消息传进了学校里,于是一时间全校皆知。
所以沈予栖应当也是知道的。
“嗯。”季微辞心里轻松了些。如果让他讲,他也不知从何讲起。
是六岁后和父母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是因为保密项目他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父母留下的遗物,是父母离世后他最大的感觉不是痛苦而是习惯……是他被说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他是赞同的。
可却又在多年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时,表现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软弱。
他不懂这种软弱,就像他不懂八年前自己的冷漠。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