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走进家里大门,等在门口的管家看她浑身淋湿的模样,大惊失色,忙问她怎么了。
“麻烦叫Dr。Chen来一趟,我有点头痛。”
柚安脚步不停,趁还有意识,大步回房洗澡更衣。
一切做好躺到床上,医生也来了,初步诊断是受了风寒,外加惊吓,发烧了。
换下来的衣服被医生带走化验,佣人们退去,柚安服下药片,浑身发汗,裹在被子里,睡睡醒醒,不时打冷颤。
一直睡不好,她摸到手机,随便播了首歌。那歌很难听,她也并非想听,只想来点声音,填充这空荡的夏山郡。
哎,人在病时尤觉得孤独。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听见有人进门,走到她床前。
脚步很轻,存在感却很重,那种感觉很微妙。随着他走近,有种暴露在冰天雪地的心脏,被一床棕色的薄被,一点点覆盖住的奇异感。
半睁开眼,林鸣修刚好落座。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肘支着膝盖,目光轻轻地投射过来,眉心微皱。
“哦,就这样长驱直入了,你真的是一点也不装了。”她声音微弱沙哑,随手关掉了令人煎熬的音乐。
“野心全都暴露给你听了,还夹着尾巴做什么,”林鸣修笑,“况且你进我房间,哪次不是长驱直入?”
真记仇。
她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床头一盏微弱的小夜灯,胡桃夹子人偶无力地靠在夜灯的支柱上,黯淡的光线下,她的脸像被火灼烤,浮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发丝被汗液打湿,水藻般贴附在额头上,一呼一吸都很吃力,表情却不见得有多痛苦,好似习以为常,经验老道。
他还记得那个刚满五岁,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妹妹,她看到毛毛虫都能笑成一朵太阳花,有多爱笑,生病时就有多爱哭,吃药哭,打针哭,睡觉难受也要哭。
他被爸妈牵着来夏山郡玩,在一楼就能听到她卧室里撕破天际的哭声,晴姨说:“不巧,妹妹今天发烧了,你要上去看看她吗?”
十岁的小少年捏着衣角,心里着急,却不敢动一下,于是紧张地摇了摇头,从此再也不敢惹她哭。
所以,时间是怎么改变她的?
离开家的那些年,她是不是也这样,独自熬过一个个生病的夜晚?
“林柚安,在国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他低低地问。
床上的人眼睫轻颤,半晌,不耐烦地说:“爸这么有钱,怎么能苦得了我?”
“有没有钱,跟懂不懂得照顾自己,是两件事。”
柚安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没说话。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顾不上情绪上的起伏。
林鸣修指尖动了动,将要抬手时,迟疑了一下。
“柚安,我可以探你额头吗?”他努力不让声线颤抖。
柚安眼睛眨了眨,上下眼睫相碰,像打湿的蝴蝶翅膀。
她没有说话,他便当作默许。
抬手覆上她额头,滚烫的程度如他所料,他希望他的手能够冰一些,但很不幸地,他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升温。
四周静静地,窗外虫鸣都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