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进屋内的一阵冷风吹得她清醒了些,她看着来人合上门,然后缓步朝她走来。
背光的角度,使得他眉骨沉在阴影里,无端有些深邃。
谢斐停在她身前一步,然后他温声同她解释:“孤白日在听政殿批阅奏折,辛苦娘娘久等了。”
江听晚有些紧张,她想说不辛苦,偏殿里燃着地龙,又有宫女端茶送水,实在算不上辛苦。
但她等了一整日,已经懈于寒暄,她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只想将事情问个明白,然而一个字还没说,肩侧一凉。
谢斐抬手压在了她的肩上。
男人太过高大,这样近的距离,使她像被罩在了他的影子里。他声音温和,落在女子肩上的手也只是虚虚拂过,然后体贴至极道:“先坐。”
江听晚忽然就忘了自己原本要问什么,反应过来时,她乖顺地重新坐下。
月浅灯深,灯架上烛光明灭。
而谢斐不疾不徐坐在了她的身侧,看一眼案几上凉了的茶,笑问:“今日品了这些茶,娘娘可有喜欢的?”
黑夜无端带来一种微妙的氛围,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来同她聊茶的,悠悠将她心底的一番话全数堵住。
江听晚只好摇头。
“都不喜欢?”谢斐手中把玩着那瓷盏,慢悠悠问她。
江听晚刚想说是,可转念一想,怎么还真聊起茶来了。她细眉紧紧蹙起来,掀开眼帘看向谢斐,后者手中把玩着一个瓷盏,仿佛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笑得温和。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昨日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早收到信后,提心吊胆来东宫等了一整日,她以为她是来将事情问清楚的,没想男人温和笑着闭口不谈,反而询问她喜欢喝什么茶。
她仍旧无法窥探半分他温和下的真实情绪。
这样意味不明的态度,说不清道不明,仿若隔着层纱一般摸不透。不知怎的,江听晚忽想起自己刚被接回江家时的情形。
大夫人认她作干女儿,姐姐们带她采办衣裳首饰,祖母热心地给娘亲寻大夫,她诚惶诚恐,然后有一天,大夫人一脸喜色邀她坐下,说要送她入宫去过好日子。
其实在那天以前,江听晚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想不明白,却能感受到了。
心越来越乱,许是今日真的等了太久,等到耐心聊胜无几,江听晚竟无法在维持什么,她别开头不去看谢斐,小声道:“不喜欢,每一种都不喜欢。”
她弱声强调,抗拒的同时,袖摆下指尖无措地蜷缩于一起。江听晚看着窗外深黑,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她鼓起勇气:“我,我今日来是有别的话想说。”
话落她有些怯懦地往外侧了侧,鬓边碎发掩盖住她的眉眼。谢斐便只能看见一截莹白后颈,纤细,脆弱,不费力就能掐断的样子。
指骨忽然泛痒,谢斐搭在茶盏上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着,看着那截后颈极轻的颤抖起来,好像他在不说些什么,人就要先哭了。
真是可怜。
谢斐好心地放下茶盏起身。
江听晚很快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