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咔嚓一声,玻璃碎了。
咔嚓,咔嚓。
记忆也碎了。
所有幻影一散而空。
轰隆——
巨响在脑中嗡鸣,时空逆流,宇宙坍缩,万物归零。
像是来自多年前妈妈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又震耳欲聋地,将她从回忆里推了出去。
一切听起来那么繁杂漫长,但神经元一秒足以接收数千个信号。
实际距离她闭眼前不过短短几秒。
天地倒转,“嘭”地一声,听觉和痛觉复苏。后脑勺撞到了地板,刺激传进中枢系统,程冥疼得清醒过来。
抬手捂向后枕骨部位,她眉头拧成了结,晕头转向,失败了四五次才重新掌控肢体。
“程冥?程冥?”
体内传来的询问声像不停收缩膨胀的脉动变星,听得她阵阵恶心。
共生一体,又是共享意识,它显然也不是很好受。
程冥听出它的虚弱,太阳穴剧烈胀痛跳动,她靠着书架喘了好一会,慢慢缓过来,“你在排斥我……”
小溟语调有点萎靡不振,“不是我主观意愿。”
“……”程冥按揉着额角穴位,“我知道。”
真不是一次太美好的体验。
但也算个好消息。至少证明了,哪怕她主动配合让出权限,这寄生物想吞掉她的脑子、占据她的身躯,依然不容易。
趁着印象还鲜明,程冥逼迫自己起身,跌跌撞撞走出书房。
除了人,她刚刚还瞄到一些数字,就在面前那块透明罩上。
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猜测是生命数值和日期。
小溟没有相关经验,但这些画面对她绝不算陌生——她躺在医疗舱里。
更早的记忆,因为年龄太小早已遗失,但她记得由于植物人状态的后遗症,自己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断断续续地生病,十来岁时发了一次高烧甚至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对那次印象尤其深。妈妈在她面前掉了眼泪,可能担心会永别,还留了影像……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开灯,程冥走进自己的卧室,扯掉防尘布,打开杂物柜,忍着晕眩件件翻找。
存储录像的移动硬盘不知道丢到了哪去,但她找到了相册。
因为里面只有她的照片,没有家人的,双亲失踪后她更没有心情回顾自己的成长轨迹,这些东西就都被封存了起来。
抱着这沓厚厚的纪念册,她坐到床边,提起还有些虚浮发抖的手一张张翻过去。
在被灰尘呛得打了第三个喷嚏后,终于,她找到了当时的留影。
抽出这张塑封相片,背景呈现出的整体环境都很压抑,黑白分明。黑色的仪器、白色的墙壁,稚气未脱的她躺在医疗舱中,脸上佩戴着呼吸设备。因为高烧,脸颊及手脚皮肤都透出不正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