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另一半脑细胞在放空,在遭遇巨大冲击后,散漫地攫取到另一些事实——
她一定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吗?谁规定的呢?
明明她和它,都是“她”。
第88章她根本无法反抗母亲。
事情完全失控了。
恐惧扼住咽喉,程冥试图张口,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无法从外部求诸答案,她只能在脑中呼喊着质问着,出于不知所措的惊惶、出于遭遇背叛的愤怒、或出于委屈与悲怨——
你答应了她什么?隐瞒了我什么?
你又在欺骗我吗?
小溟不应。
没有回应褚兰英,也没有回应程冥。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正在犹豫。
这场景太荒谬,也太疯狂了。她其实不相信小溟会主观意愿伤害她,可上次出现类似的局面,是它昧下了68年当夜的真相,以保护她的名义……保护的防护罩,也可能成为造就窒息的凶手。
这一次,又要她面对什么?
小溟静默无言。
于是褚兰英似乎有些遗憾,又似乎意料之中般微笑道:“好吧,我来吧。”
不知道她是基于什么做出判断,但程冥清楚看见她从衣袋取出了一管注射器。
透明包装内,淡蓝的药液微微晕染出迷幻的色彩,成分不明,但肯定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东西。危险意识在她脑中爆炸,刹那贯彻了全部大脑皮层。
在她靠近那一秒,程冥立刻偏头躲避,一翻身,咚!她从至少一米高的台子结结实实跌了下去,痛觉从神经末梢蔓延开,身体不由自主蜷起。其实应该有更和缓的方式,但满身疲惫未消,她又习惯危急关头依赖小溟,一下没调整过来,就这么摔在金属质的冰冷地板上,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不接受自己怪物的一面,不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等于引颈就戮,终有一天要面对这任人宰割的局面。
可惜了菌丝不在她控制,否则她真想试试,分生孢子能不能寄生这所谓的“母体”。
掰正身体,程冥紧紧盯着斜前方的女人,呼吸急促,目光戒备,是警觉并饱含攻击性的姿态。
然而她太虚弱,几乎所有能量都耗在了生产,别说攻击,防御都未必容易。
对方是怎样挑中的这个时间,怎么做到这样精准地乘虚而入,还有她生下的那团东西,是不是也被面前这位收走了?
程冥思绪很乱,越想,嘴唇咬得越紧。恐惧之外,胸腔下硿硿声此起彼伏,涌动的血流如同瀑布撞石,让她头胀耳鸣着,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或许,在接近最终的真相。
她的诞生,是在这位推波助澜授意下的吗?程染当年偷走她,是否至少有一个目的是想让她远离这个人?
程染要她人性的一面,褚兰英想要的则是“它”,一个完全不必具备人性的怪物。这跨越时空的沉默交锋,堪称一场绝佳的戏剧,每个人白璧青蝇在自己位置上演着交响曲,分不清真伪善佞。
只有被迫参演的程冥很想举报她们。
这么个左右着人类未来命运的前沿阵地,被怪物渗透得不成样子,她忽然觉得防御中心不像是为抵御海洋污染建成的防线,更像特意给怪物们留的养饲厂,她也在其中,不知是饲主、饲料、还是被饲喂的怪物。
褚兰英走近,发间珍珠耳饰擦过淡白的光弧,四面银镜,微弱一点光就能使这里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