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危机解决了,得补上落下的活儿。
检查过育菌室的情况,又将几个重点实验室转完一圈,该补试剂的补试剂,该导数据的导数据,结束这边的日常事务,她随即去了西楼。
之前对病毒的所有分析都倾向于如何解决它,目的在得到免疫球蛋白,现在,她需要重新整理那些庞杂的数据,挑出有用信息,重点放在病毒与藻菌的相互作用上。
忙碌一整天,因为研究所基本没了人,门禁时间也卡得紧,程冥难得准点下班,走出大楼。
西边还有蒙蒙亮色,暗沉的橘红罩着路边灯笼。
她出院后不久防御中心就解除了三级戒严警报,多亏这回上岸的变异生物大多短命,没耽误大家过个好年。
“新年要和家人一起过。”
刚有些感慨,她听见小溟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像是它对今日所学习人类社会知识的精炼总结。
这寄生物对外界的感知依赖她的感官,但不影响她工作时它在一旁摸鱼。
人眼视觉静态范围最大可到180度,而最终看到什么是由脑神经决定的,视觉中枢处理后,人才能真正感知到所谓的图像。
因此,即便视觉共享,她们也可以在同一时“看到”不同的东西。
手机摆在视野范围内,被它用菌丝划来划去,她心无旁骛整理了多久数据,它就津津有味刷了多久手机。
“你为什么不能学点正经的?”程冥忍不住玩笑道,“以后可以代替我上班。”
“……”小溟不吱声了。
怎么会有人连变异生物也想压榨?
回到公寓,程冥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皮肤可以随意揉搓,指甲完好,“头发”牢固……确定没一个部位再出现异样,她这才有时间关注一下它的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重新穿好衣服,坐下的位置恰巧面对镜子,她观察着菌丝的反应,若无其事问,“病毒完全清除了吗?”
“嗯,应该没问题了。”小溟顿了顿,“而且……”
“什么?”她问。
“程冥。”它时常连名带姓叫她,但今夜今时这一句,它放缓的语调中,仍多了一丝罕有的郑重其事。
它问她:“你想见见你妈妈吗?”
每一个字都清晰常见,合在一起,却组成了几乎无法理解的语句。
程冥怔住,原本只是随意拨弄床单的手一下收紧,将布料攥出褶痕。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妈妈的模样吗?”它像童话里以实现美好愿望为由诱惑女孩们的巫婆,幽幽指引道,“想象她的样子,闭眼。”
她本应该再问些什么,可这一刻,她恍有所觉般地,心跳倏地失了速,当真听话闭上眼睛。
明亮淡去,伴随窗外夜色笼罩下的喧嚷,光怪陆离的影像斑块在眼前交叠,她在记忆中拼凑勾勒母亲的容颜,从模糊到清晰。
直到听见一声,“好了。”
她睁开眼,恍惚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