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肆意飞舞,纷纷扬扬,聚在指示牌上,叠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撞在透明伞面上。
来往的行人欢笑着,撑着伞,一深一浅地踩着地上的积雪,打扮时髦的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带着红白圣诞帽,三两成群聚在一起拍照。
甜蜜的爱侣挤在伞下,围着同一条红色围巾。两只手放在同一件大衣的口袋里,十指紧扣。
姜正则坐在窄小的病床上,眼神木讷,呆滞地望着窗外的雪花。
意识清醒,身体的疼痛逐渐消退,后颈处严严实实地包扎起来,白色纱布下是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腺体。
圣诞节已经过去,街上热闹的气氛并未因此减淡。
而此时此刻,姜正则一个人住在空旷的高级病房内。
米白色的真皮沙发躺着一只正在睡觉的橘猫,设计别致的小圆桌上放着插着一束鲜嫩的百合花。头顶的灯光明亮而不刺眼,铺在地板上的是浅棕色的手工毛毯,光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冰冷。48英寸的超薄液晶电视置于正前方,正在播放着舒缓的歌曲。
四十万一天的病房,比妹妹住的贵四倍。他要在便利店里干一周才能挣回来。
没有冰冷刺鼻的消毒水,空气中满是沁人心脾的淡雅芬芳。
可这味道却令他感到恶心。
数不清这样的场景曾出现过多少次。
被虐待,被强制标记后送进这里。
姜正则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桌上摆放的海鲜粥一口未动,已逐渐没了温度。
细瘦的手背上深扎着输液管针头,匀速落下的点滴是勉强维持他生命体征的救命良药。
烂命一条,还有救的必要吗……
手机兀自震动了一下。
姜正则一愣,蜷了蜷手指,尽力抬手想去拿手机,却发现以他现在的体力,连这个动作都难以完成。
已经被折磨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姜正则靠在病床上,自嘲地笑了一声,冰凉的双手攥紧一尘不染的洁白被子,而后,他睁开了眼,颤着手抓住了输液管,朝外用力一拔!
啪的一声,手背上的胶带撕扯皮肤,悬空的针头勾带出几滴血液,飞溅到被子上。
姜正则眉头蹙了一下,垂眼扫视手背上不断溢出血珠的针孔。
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他用右手用力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
谁知充血倒流的手背鼓起一个大包,他越是揉搓,血流的越多。
姜正则一言不发,幽深的紫眸映出一片血色,此刻,他的右手仿佛涌现出无限力气,无比厌烦地用指甲抠爪手背上的伤口。
尖利的指甲割破血肉,姜正则似乎没有痛觉,连眉头也舒展开来。
唯有痛觉才能让他忘记受过的屈辱,唯有受伤才能逃避崔明曜。
不能治愈,不能出院……
脑袋上方的警报器突兀地响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拿被子遮盖住满是血迹的手。
神经紧绷起来,姜正则警惕地钻进被窝,遮住被染红的被子,闭上眼睛佯装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