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抚摸着自己这几日为冯阿婆准备的礼物,言语间还有些羞腼。
“阿嬷平常衣物只穿黑色、赭色这种不易弄脏的颜色,很少有颜色清亮的物件。我本来想给阿嬷做一条鞶革,但这织云锦的手法太过复杂,对丝线的质量要求又高,这几日挑挑拣拣也只赶出了这几寸,或许只能给阿嬷当个颈巾了。”
“沈岸小弟,我这块……织的怎么样?”
人总是盼着最亲近之人的肯定,就算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在对方见到自己的成果前,总想再三询问与他人以缓解紧张,好像这样就能在无尽的期待中迎来向往的结果。
沈岸出生于玄春门,在这个修真界最富有的宗门里长大,平时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中的上等。平心而论,作为自己摸索的织法的新人,春儿织的不算最好,却胜在用心,好像能从缜密的针脚中看出灵动来。
“很好。”沈岸又强调了一遍,“你织的特别好。”
春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眼中是止不住的期待,她想看看天空,眼中却出现了沈岸惊慌失措的神情。
一滴红色落在了织云锦上。春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的鼻血。
好冷啊。
她突然感觉有些眩晕,指尖肉眼可见地失了血色。
“春儿姐!”沈岸见状不对,连忙搭脉探寻。但是把脉的时间越长,他却越沉默。
今天的云霞好像格外绚丽些,映衬着树影里的藤椅分外刺眼。
太阳终究是落下了。
第43章芳菲源
“沈岸,春儿姐姐,我们回来啦!”
黎萤今日缠着冯阿婆笑闹许久,二人回来时,云层中已经已经探出了月亮。冯阿婆肩上多了一个包袱,好像有些累了,却还是从包袱里拿出一段红绸。
她笑的那么慈祥:“小岸,阿嬷今天去集市了。在我们这里,送给人红绸用来系住手腕,是祝愿他平安幸福的意思……我看这红绸颜色很鲜亮,很适合你们,想着买了给你们系上,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图个好兆头。”
沈岸站在家门口,沉默地让冯阿婆系上红绸。
黎萤在一旁看着,也举起那只没有银铃的手来晃了晃。她看沈岸没什么反应,连忙去推他。没想到沈岸心乱如麻,真的被她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房门也开了。
小木屋不大,里面本来就分为四块,一块用来做饭,一块冯阿婆住,一块春儿住,还有一块是放置杂物线丝的地方,分别用布隔开。在这里的日子,黎萤和春儿一起睡,杂物间内的东西被冯阿婆搬进了自己的区域,让沈岸在里面住着。可能是心有灵犀,冯阿婆的双手开始颤抖,像是透过布帘,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春儿。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黎萤闻到了屋内还未散尽的血味。她想要冲进去,沈岸却坐在地上,拉住她的腿,轻轻摇了摇头。
冯阿婆扶着门进屋,明明那门槛不高,自己却差点被绊到。见她已经掀了布帘进去,黎萤又担心又好奇。明明只不到一天,为何春儿会躺在了床上,生死不知。
“她心脉天生微弱,小时候又受寒邪侵体,五脏空虚。就算入修真界修炼也不能说绝对能恢复与常人一致,否则以春儿姐的体质,就算用上等品质的药续着,也活不过二十年岁。”
“照理来说,按这里的条件,春儿姐活到十二已是万幸……那医者给她开的药的确好,但终究难以治愈根本,只是激发出她最内里的生机来维持生命而已。春儿姐能支撑到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奇迹。”
“现在她的五脏已经撑不住了,可能马上就……”沈岸不愿再讲,只是紧紧握住拳头。
“怎么会!”黎萤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温柔体贴的大姐姐会陷进生死之间,明明春儿昨天还给她唱了哄小孩子睡觉用的歌谣。
只不过一天而已。
“沈岸弟弟。”帘内传来春儿的声音。
沈岸低着头走进去,不知道如何面对冯阿婆和春儿。明明他是玄春门的弟子,却无法医好春儿。身为医者无法救人,就是对一个医修最大的讽刺。
“只是可惜了那织云锦……”春儿的口中还在不停冒着鲜血,夹杂着一些看不清模样的脏器碎片。冯阿婆把已经染了红色的那块织云锦放在胸前怀兜里,手里拿着最后一段红绸擦拭着她嘴边流出的鲜红血液,脊背好像更加佝偻了一些。
“阿嬷,谢谢你给了我这些年。你知道吗,我特别珍惜过了十二岁之后的每一天,这三年就像是上天垂怜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