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只有一个高窗,女人就在那里艰难地弯下身,说:“你有福气,他们把你看上了,请了镇上戏班子,明天你哥也挑媳妇,就一块儿办喜事。”
女孩抱着膝盖呆坐着,眼里的光一寸寸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村头响起锣鼓丝弦,喜乐一直奏到女孩耳边。
“啧啧,好可怜。”
高窗外来了个戏班子,长衫青年拢着袖子蹲身往下看过来,他背着一杆三弦,笑起来时,嘴巴像只黑色月牙。
“新娘被关在这里,他们是要办红事还是白事呀。”
他扭头看向旁边一人:“不如同她做个交易吧?天九。”
第35章鱼祸十二
高窗之外,有四个江湖打扮的游伶。
鬓边簪花的三弦郎身后,有位南蛮女头陀,其身长八尺,卷发深肤,唇中穿银环,手持鼓槌。
她垂目,自有一番悲天悯人的慈悲相:“宴席要开场了,是先吃还是先演?”
“当然是先吃!”旁边蹲着个瘦削女童,头上拿红线绑了四五个冲天辫,牙齿尖尖的,表情暴躁:“再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死饿了!饿了死!死了饿!”
女头陀一锤将冲天辫砸进土里:“不要总咋咋呼呼的。”
冲天辫把脑袋拔出来,恶狠狠地嘟囔着什么。
三弦郎叹了口气:“地八,你同傻子较什么真。”
高窗之下,被关在地窖里的女孩仰起头,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影子。
那少年人个子不高,压迫感却极强,穿身绿色圆领袍子,束发,额间垂两缕龙须似的刘海,自眼睛以下,皆用绷带缠住,直至领口中。
他蹲下来,嗓音缥缈,难辨男女:“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说着,他将一个东西扔下来。
女孩低头一看,那是一把杀鱼刀。
……
喜乐从村头一直奏到村尾。
陌生的老少男女奔走在邻里间,满脸喜气洋洋,仿佛自己是这场亲事的主角。
而被大红衣裳裹着的女孩以及另一个陌生女人,却面色麻木,宛若死人。
木匠就在门口等着,喜笑颜开接受着村里人的恭贺。
女孩转了转眼珠,最后一次将哀戚祈求的目光投向母亲。
但对方正替兄长钳制着那个同样身穿喜服的陌生女人,即便对方脸上是和她当初如出一辙的怨恨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她。
但短暂寂静后,人群里勃然爆发出惊骇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