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穿着扮演柳娘子的青色长裙,随身只带了揣在腰间的御灵剪,连手机都没有——不过想必这种时候,手机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了。
没错,她猜测自己是进了“阵”。
明明之前还在庭前念过超度经文,为什么还是出现了这种情况?阵心是什么?是魇鬼的祟气还有残余,还是柳娘子的残魂未尽,从一方土地神变成了邪祟?
在冗长阴暗的巷道中行走,孟裁云一筹莫展。
直到来到一处月洞门前,她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小声啜泣。
此后,周遭声音如返潮般涌入耳廓,有小贩叫卖,有车轮碾过石板,有鸡鸣狗叫,还有路边茶客窃窃私语。
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眼前出现的只是一道道来回穿行的影子,淡得仿佛透明,偶尔还有冷不丁从她身体上穿过去的,猝不及防带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孟裁云踌躇往月洞门边上挪了几步,只见墙根儿边上蹲着个姑娘,脸朝里,埋头抱着胳膊在哭。
门边刚贴了簇新的红色对联:春风常作客,福运久临门。
“小姑娘,”孟裁云小心翼翼弯腰在对方肩膀拍了拍,惊奇地发现自己手心居然能触碰到实体:“你哭什么呢?”
蹲着的女孩穿着藕荷色倒大袖上衣和缅裆裤,外面还套了件鸦青色坎肩,一头厚实又水滑的辫子垂在脑后,瞧着像是上世纪初的打扮。
她回过头,留着齐刘海,稚嫩脸庞上布满泪痕,年纪不过十六七,确实还算个孩子。
“我在八喜斋买的糕点丢了,”女孩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此刻蓄满水气:“我说好给弟弟带的,他盼了好久,结果……呜呜呜呜。”
孟裁云眼尖,注意到女孩说话的时候,墙根儿边上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她不动声色伸手拈来,发现竟是孟昭时常带在身上的纸人。
阿昭的纸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也进了阵?
她默默将纸人攥在手中,一边还安慰着女孩:“不急不急,你说的八喜斋在哪儿?我帮你去找找。”
女孩一怔,手指揩去泪花,喃喃道:“就、就在前面拐角,三丰洋行对面,紧挨着茶庄。”
“那你等我啊!”孟裁云冲她挥挥手,朝着前面薄雾掩映的方向继续走去。
一路上,这层浓郁的雾气总是罩在前后二十步的距离,仿佛进入了一个沉浸式的横版探险游戏。周围来往的影子便是不停徘徊着的NPC,而刚刚的女孩却是她可以真切触碰到的角色,说不定同阵心有些联系。
她得想想,怎么破解这个阵。
依循着女孩所说的路线,孟裁云找到了那家八喜斋。
店铺位置誻膤團對十分显眼,有块硕大的黑漆金字匾,花梨木柜台上嵌着的玻璃匣子排着十二格时令点心,旁边架子上是一摞描金茶末小罐,仔细一嗅还能闻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最里边墙壁上挂着一只雪花钟,上等的远洋舶来品,恰巧走到了整点,一只珐琅小鸟轻快地跳了出来。
孟裁云敲敲柜台:“有人吗?”
四下冷寂,意料之中没有声音回答。
她试探性伸出手:“不说话那我自取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沉沉的影子就出现在了柜台后,虽然漆黑一片,但孟裁云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并且俯身倾轧下来,阴森低沉地问道:“死人是谁?……罪人是谁?”
孟裁云退后一步,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对暗号?”
她思考的这个空当,刚刚还琳琅满目的八喜斋眨眼间一扫而空,黑影和糕点、时钟俱都消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黑黢黢的铺面。
孟裁云吓了一跳,左右张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改变,只好又硬着头皮往回走。
她从兜里摸出了那枚纸人,心想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这个东西联系上阿昭他们。
这要怎么做呢?